那是個無比豔麗的女人,手裏拿著一根蛇形長劍,整張臉像是被天神可以描繪過的一般絕世風華。她就是美的極點,像是盛開得最鼎盛的牡丹,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無法尋出任何缺點。
那雙狹長的眸子盈盈一笑眼波流轉,恐怕就有無數人迷失其中,願為她舍身忘死。
但那個女人在哭。
她的眼角有顆淚痣,像是流不完的眼淚。
熊熊烈火在她身上燃燒,從腳一寸寸漫到腰上,她痛苦地呻吟,皺眉,表情是那麼扭曲,卻依舊那般明豔。美像是唯一可以注解她的詞,而她便是純粹的美。
火舌一點點蔓延著,她那樣痛苦,她吼叫著掙紮著,卻無可奈何地在烈火中化為黑炭。
那不是人間應有的場景,噩夢般慘烈,黑色的人形在烈焰中步履蹣跚。
秦央猛地睜眼。
又是這個夢啊。他坐了起來,在黑暗中沉默著大口喘氣,胸口劇烈地起伏。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冷香,那是上品,安神的,伏羲殿的侍女並不了解這個主人,但她們總會給他物色最好的。
踩在金磚上,清冷的寒意瞬間襲上腳心。才走了兩步,幽靈般的侍女已經沉默著持燭跟在他身後。
未央宮尚武,而伏羲殿的每一個侍女都擁有著媲美護法的戰鬥力。
“後日,我要回京,安培下去。”
“諾。”侍女應道。
“你的名字?”
“奴婢漪。”
“嗯,”借著淺淡月光和有些搖曳的燭火,秦央看了漪一眼,“你與我一起去。”
“諾。”
“真是無趣的人呢,”秦央淺淺一笑,他明明是個孩子,卻表現得像是謙謙君子,成熟和幼齒滿是維和卻又毫不奇異地融合在他身上,“本想讓你下去的,不過你著性子倒也不錯。”
“是漪的榮幸。”
“二十一護法中十一護法前幾日死於仇殺,你便繼任吧。”三言兩語間,一個小小侍女就得到了如此地位。
漪有些奇怪,一個護法死了當時大事,自己雖是侍女但也不至於不知曉,而且這人有些迂腐,不大支持伏羲大人上位,怎麼這麼巧?
【京城】
梧桐殿內。
雲婕妤嬌弱地斜倚在貴妃榻上,懶洋洋地伸出如玉皓腕,媚眼如絲,太醫輕輕搭著脈,大氣也不敢出。
半晌,太醫收回手,抬頭看了擎著笑容的皇帝一眼,俯身拜下去:“恭喜娘娘,是喜脈!”
雲婕妤原本慢條斯理地收回了手臂,聽得此言,頓時一喜,之前散漫的樣子蕩然無存,一對美眸裏充斥著極端的喜悅。
皇帝看在眼裏,嘴角勾出誇張的角度,看上去像是頗為欣喜,他一手攬著雲婕妤,另一隻手的食指在把手上輕輕敲擊著,而眼裏根本沒有雲婕妤。
後宮裏的女人,無一不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瘋狂不是麼。
皇帝突然想到了那個人,她,或許不太一樣?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她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若是她懷了子嗣,可還會那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麼?
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雲婕妤的撒嬌,皇帝目光悠長中透著從未有過的溫柔。
【禦芙宮】
“貴妃娘娘,”綠禾給斜倚在貴妃榻上的人添了根蠟燭,看了看淒淒冷冷的殿外,忍不住開始抱怨起來,“今兒皇上又去雲婕妤那狐狸精那兒了!”
信手翻過一頁,薛素慵懶地順了順散下來的烏發,一襲素衣,微垂著的鳳目中帶著淡淡卻又天生的懶散,薛素抬眼看了綠禾一瞬,瞧她那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不由得一笑,“小蹄子哪兒那麼多話呀。”
“也就娘娘您還淡定的下來了!”綠禾皺起眉頭嘟囔道,“這明明是您的日子啊!”
“我得了幾天清閑,甚好。”放下書,薛素站了起來。綠禾連忙給她加上一件披風,隻看自家娘娘不施粉黛的麵盤,隻覺得皇帝是瞎了眼。薛素眉有些淡,卻是彎彎的一道,形狀漂亮,一對鳳目懶懶散散卻暗含風情,嘴唇亦是淡淡的,整個人像是一杯淡茶,卻讓人難以忘懷。
見綠禾半天沒有說話,薛素補充道:“有的事情,你也不要想得太透,過些日子你便出去吧。”
“出去?”綠禾問,“什麼?”
“嗯,出宮去,”瞧見綠禾眼淚婆娑的樣子,薛素不禁莞爾,解釋道,“宮中要不太平了,很快的。”
父親,你可要小心了啊。看向窗外,薛素淡然的眸子裏出現幾許悵然,希望是我多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