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丙從張群芳迷人的胴體上疲累地翻身下來的時候,就開始後悔了。
他明白,他雖然已經經曆了將近四十年的婚姻生活,但似乎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快樂過,尤其沒有與張素芳交合在一起時的這種靈與肉高度融合的銷魂蝕骨的快樂。他知道,這是一種靈魂深處的愛得到釋放時所特有的快樂,它不同於他和李氏、鄭氏同床共枕時的那種感受——那是一種沒有激情,沒有蜜意,隻有生理衝動的動物本能。
可是,這種快樂的獲得,卻建立在自己的陰謀算計之上,建立在巨大的年齡差距之上,甚至有可能還建立在張素芳迫不得已的痛苦之上!一想到自己竟然以玩弄陰謀來獲得這樣的快樂,變身為卑鄙無恥的下流小人,他就從心底裏鄙視自己,怨恨自己。
張素芳被安丙調戲在先,獻身在後,心裏到底是什麼滋味,她自己似乎都不知道。她隻知道,她的身份已經被安丙識破。安丙自以為在她身上使用調包計,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其實她一眼就看穿了。為啥?因為徐景望遞給她的紙條,她早在叫安煥去見安丙時就看過了,隻是沒來得及銷毀安丙就進來了而已。安丙模仿徐景望的字盡管神似,卻又如何瞞得過她?
她想過離開,卻又怕敢離開。一怕回到徐景望身邊,繼續以前那種生不如死的生活。二怕徐景望因她暴露身份而殺她和她的父母滅口。而她最怕的,是再也見不到安丙,再也得不到他的疼愛。她知道安丙真心喜歡她,她看到了他因她而快樂,因她而年輕,而活力無限。而她也知道自己的心為誰而跳動,為誰而快樂,而悲傷,而痛苦。身份暴露,她本應該離開,但她卻不敢也不願就此離開。
一到安丙身邊她就明白,她這輩子必然會做兩件事,一件事是瘋狂地愛上這個大自己三十好幾的老男人,另一件事則是極力抗拒愛上這個男人。安丙身上散發著一種強大的吸引力,將她的心輕而易舉便俘虜了。然而她內心深處巨大的陰影和恐懼,又極力抗拒著這股吸引力,不讓她輕易墜入情網。她知道,一旦墜入情網,她便將萬劫不複。
間諜愛上了她的監控對象,聽起來就覺得荒唐。然而在她這裏,這種事就這麼神奇地發生了。現在,她算是深陷在萬劫不複的泥潭裏了!她最終選擇了按照安丙在紙條上模仿徐景望的筆跡發出的指令行事:為了獲取安丙的信任而主動獻身!
安丙的調戲給了她最恰當的理由,她隻需一哭二鬧三上吊,就可以“逼迫”安丙就範。安丙不就想自己主動獻身嗎?給他就是。給他,又何嚐不是擁有他?這不也是自己一直想得到的嗎?雖然這種擁有,有點像抱著一桶點燃引線的火藥。他也真夠大膽的!明知道我張素芳是吳曦派來的間諜,還敢明目張膽的要我!他也真夠損的,竟然以這種方式來得到我!他難道就不怕我給了他身子,卻要他的命?他從哪裏來的這種自信?
不,他也許根本就不是出於什麼自信,而是愛我已經到了不要命的地步了!冤家啊,如果果真是愛得命都不要了,我張素芳還有什麼可值得吝惜的?沒有!就算舍了這條賤命,我也要跟你在一起,盡我所能,保你平安!
張群芳在極度快樂之後的慵懶裏,看著安丙起床,給她壓了壓被子,心裏有種就這樣死去都值的感動。“留下來,擁有他,也許是你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了。”她默默地告訴自己。
安丙穿衣準備外出。剛才的瘋狂消耗了他不少體力,但他依然覺得自己精力充沛,還可以在即將到來的馳騁殺伐中,輕取上將首級。他穿戴整齊,回頭看了看依舊慵懶地躺在床上的張素芳,愛憐地笑了笑,走出了臥室。
安丙背著雙手,正要踱出門去,卻見安煥探頭探腦地過來,一臉曖昧的笑:“哥,搞定那小妮子了?”敢情剛才動靜太大,已經被安煥這小子聽了去。
安丙呆了呆,趕緊掩了門,拉著安煥遠離了臥室,不悅地說:“說啥呢?不許瞎說!”
安煥笑著說:“我瞎說了嗎?大白天的你們兩個也不怕傳出去人家笑話——”
安丙吹胡子瞪眼正要生氣,安煥趕緊打住,摸出一張紙條來,四下看了看,遞給安丙,輕聲說:“興州密報,姚淮源去北邊了。”
“我看看!”安丙接過紙條,看了看,遞回去說,“我知道了!記住,小心處理紙條,不要留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