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會,全村家庭主要人物圍坐成二十桌,菜四大海碗,一碗水煮魚、一碗白蘿卜燉羊肉,一碗冬筍炒臘肉,一碗天麻燉雞,酒是高梁燒酒。韓寶來沒有下廚,他嚐了嚐山寨的菜肴,勁道厚、辣香味足。沒他做的精致,但酸辣可口。
村裏做大酒的金牌廚師蔣至誠一個勁問:“韓村官,咱做的咋樣?”
蔣至誠一臉的油光,兩眼放光地看著韓村官;韓寶來故意說:“這麼香甜,是不是味精、雞精放多了?”
蔣至誠一聽急了:“韓村官,鄉下做菜不興放雞精、味精,隻有辣子、豆瓣醬、生薑、蒜、蔥、八角、花椒、丹桂皮,再加油鹽醬醋。不興用味精、雞精調味。”
“什麼?根本不用味精、雞精,菜肴就這麼香辣可口?那是高手!一級大廚!”韓寶來現出滿臉驚詫,蔣至誠樂了:“是啊,韓村官,我們鄉下人吃不慣雞精、味精的。”
爛崽陳滸說:“什麼大廚?你忽悠韓村官吧?韓村官,下一餐,我也會做出這個味來。你看這水煮魚。他就是一大鍋山泉水,放上生薑、辣子、豆瓣醬,把魚剁了塊丟進鍋裏煮,出鍋了把香菜、蔥花往表麵一撒,出鍋就香氣噴噴了。這也要手藝?”
蔣至誠脹紅了臉,但他有點怵爛崽陳滸,陳滸雖然跟他一樣五十開外了,說話依然豪氣衝天,他毫無顧忌地揭人家的短:“韓村官,這白蘿卜燉羊肉的做法更簡單了。用先山泉水燉羊肉,再下白蘿卜,最後加蔥花、香菜出鍋,連豆瓣醬、八角、茴香都不用加。它本身的羊肉鮮味就夠了。”
“不會有膻味嗎?”
陳滸討好似地說:“韓村官,你嚐一嚐,有膻味嗎?沒有的。山裏吃草的羊,膻味不是很大的;蘿卜早將膻味給分解了。你吃蘿卜,它就有羊肉的膻味。但陳老鍋,他就愛吃這個膻味。”
“小心老子煙鍋子敲你。”陳摶伸出大煙鍋要敲他,陳滸馬上耍賴:“你打呀。你打我一下試試,我睡在你家裏吃。老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連你家老母雞,老子都殺了下酒。”
陳潑皮馬上說風涼話:“老煙鍋,敲他一下。他敢去你家,算他有種,你讓小斌抓他一把。狗拾的,看他死不死?”
陳小斌和他老婆張咪得了不治之症,聽說抓哪個一把,哪個就得傳染上。老煙鍋被人揭了短,他泄了氣,坐下來吸悶煙。
蔣光棍不懷好意地說:“你家春嫂不讓你上身,春嫂耐不住寂寞的話,我幫你的忙。”
“呸——”陳滸還有點功夫,一把將蔣光棍給鎖脖子了。蔣光棍可能也五十開外了,出生在六零年代。蔣光棍是黃花男,沒有走元氣的,還是一個石匠師傅,力大無窮,硬生生將陳滸摁倒。陳滸痛得殺豬般嚎叫。韓寶來怕他們當真,忙勸開兩人:“蔣叔,好手勁!得饒人處且饒人。快鬆手。”
蔣曉勇師傅說道:“老光棍,快求韓村官給你找個半路嫂。”
蔣曉勇是泥瓦匠師傅,跟著他叔蔣猛師傅出道,現在也是五十開外的人了,他叔叔七十多了,村裏蓋房子便是他叔侄掌砌刀,他叔侄做的活計靠得住。
“你他媽的,哪天從牆上摔下來,老子娶你家楊玉嬋。你家楊玉嬋是我的夢中情人。”
朱丹萍怒了:“蔣善青,我嫂子楊玉嬋又沒惹你。她今天要是在這裏,不把你的臉打成豬頭,不會放過你。”
蔣光棍不怕她,猴著臉說:“丹丹,你今晚給我留門。好不好?”
他話沒落音,挨了朱丹萍一個響亮的耳光,蔣光棍挨了一巴掌,也不還手,一副笑眯眯很享受、吊兒郎當的樣子,但他也怕朱丹萍,好男不跟女鬥,他躲到韓寶來屁股後麵了。怪不得說,死老頭子,都五十歲的人了,還沒有一個正形樣子,村裏現在有一大幫六零後,臉皮比城牆的磚還厚,被人稱作二老。所謂二老,就是人老心不老,總想著老牛吃嫩草,他們錯過了好時代,現在生活好了,有活幹還好,沒活幹就沒事找事。
韓寶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拍著蔣光棍的肩說:“蔣叔,多攢點錢。有那個機會,你沒點積蓄,人家也看你不上啊?不要有個錢花個錢。”
“是,是,村官說得對。我一見小韓,我就知道我命中的貴人來了,我要走桃花運了。”蔣光棍還是很敬重村官,特別是韓寶來文質彬彬的氣場,很有震懾力。
陳潑皮笑道:“給個寡婦,你要搞不定。你是銀樣蠟槍頭——”
陳潑皮話沒說完,嘩地一聲,被人潑了一身茶水。這人是陳汝慧!陳汝慧還一茶杯砸過去,好在陳潑皮躲得快,茶杯當一聲砸在地板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