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們唱歌!給我們唱歌!”一群孩子圍著一個頭發又髒又亂,全身烏垢,目光呆滯,衣衫襤褸的女人,她手裏拿著一根破竹杖,不停地攆孩子:“你們誰啊——嘿嘿——唱歌——我會唱歌嗎?嘿嘿,你們唱歌我聽!——好啊,好啊——”
瘋女人拍著巴掌跳起來。孩子當中,有膽大的衝她叫:“我們唱一首,你唱一首。”
“好啊,好啊——你們先唱!你們先唱!不唱的是小狗!”
孩子們奶聲奶氣唱了一首《趕海的小姑娘》,瘋女人跳起腳來拍起巴掌來:“好啊!好啊!”
“該你了!”孩子們齊聲起哄。
這瘋女人肯定會唱,而且孩子們聽了她的歌,喜歡聽她唱,可是現在輪到她唱,她卻耍賴皮,抱著一個頭就想鑽出孩子們的包圍圈逃走。山村裏的孩子就是有點野,膽大的孩子叫:“不唱,我們不放她走!”
一群孩子鬧哄哄地堵住她,她呲牙咧嘴想嚇退孩子,可是孩子們不怕她,她有的是耐心跟孩子們磨,於是她坐下來,將頭發披拂下來,她自顧自捉虱子了。
孩子們生氣地“我們打她!誰叫她說話不算話!”
孩子們是不敢用石頭扔她,而是用塑料瓶、爛菜葉往她身上扔……真是冤家路窄,陳汝慧開著一輛寶馬車從菜市場買菜回家。看見一群孩子們圍著流浪女子吵吵嚷嚷,孩子們太淘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這太不像話了,要好好管教管教一下這幫頑皮孩子。現在的孩子都是銜著金鑰匙生下來的,個個嬌生慣養,一定規矩都沒有。於是陳汝慧想幫她轟走這群孩子。孩子們看陳阿姨攆他們,嚇得一窩蜂跑了。
陳汝慧正要上車離去,真是機緣巧合,那瘋女人突然迎風摔了一下長發,露出了她滿是汙垢的臉蛋——雖然這臉蛋又髒又黑,甚至還長有疔瘡,但她就是燒成灰,她也認識。她怔在原地,思想鬥爭極其複雜,她本想叫聯防隊員過來把她轟走,有多遠趕多遠!以泄她當年奪夫之恨!
可是這一切,是她的錯嗎?她落到今天這一步,說明她是真心實意愛著韓寶來!就是沒有她出現,還有梁曉菁,還有李雨欣,還有李佳敏、木沙、杜芊芊……
陳汝慧想她得意之時,毫不憐惜她的苦處,她現在落難,我不為難她就是。於是,她硬起心腸,就要發動車離去;可是她發動車開了一段路,良心隱隱作痛,還是狠不下心來,又把車倒了回來。她還是開了車門,緩緩地走到她身旁。那瘋女人並不理她,隻是捉她亂發上的虱子。
“紫蘭妹妹,你是來找寶來的對嗎?”陳汝慧鞠下身來問了一句,心頭一酸,淚水奪眶而出。
那瘋女人像是沒聽到,根本就不理她,她抖動她的長發,好多的灰塵,有一股惡臭味。
“紫蘭——我是汝慧啊,你應該認識我的。”陳汝慧伸手去拉她,她突然生起敵意,驚恐地瑟縮一團:“我不認識你!你別理我!”
“紫蘭,你再看看,我是汝慧姐啊,我們在一起玩得很開心的啊,我告訴你,韓寶來沒有死,那個墳墓是假的,掩人耳目的。要是別人,我是不會領她去的。你是我的好妹妹,我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紫蘭哼了一聲,噘起嘴,搖了搖頭,不認識她。陳汝慧想強行拉她上車,瘋女人突然發起瘋來,拿起竹杖指著她:“我不認識你哦。你問問我的打狗棍認不認識你!”
“陳總,她誰啊?我來攆走她!臭哄哄地!”這時,聯防隊長劉曉明開著巡邏車過來,他停下車來向陳汝慧請命。
“你轟她?你知道她是誰嗎?”陳汝慧反問劉曉明,作為聯防隊長平時就得狠,有些遊客不文明,或者損壞東西,他們絕對不會對他們講客氣。
“誰啊?一個瘋子嘛,我可認不出來。”劉曉明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韓寶來的妻子。”
“什麼?她是韓村官的妻子?打死我也不相信。再說了,她是韓村官的妻子。那你又是他的什麼呢?”
“我是前妻,她是現任妻子。明白了嗎?”
“我不信,陳總,你是不是有氣,故意貶低韓村官?我昨天晚上還跟韓村官在一起喝酒,韓村官捉了半簍子黃鱔,就在賀老六家做的菜,還有劉主任、張姑爺、桂山大哥、青山兄弟、敬堯兄弟都在場,他連幹了十八碗酒。我們不敢要他喝多了。真的,我們比他喝得還多,騙你我不是人。我都醉糊塗了,抱著賀老六叫爹,挨了蔣曉菲一巴掌,說我占她便宜。真是冤枉得很。”
“是不是,你打電話,讓他過來認人啊?”陳汝慧冷笑著,韓寶來現在可是故態重萌,跟過去做村官差不多,現在又跟村民們打成一片,成天在村民家吃喝玩樂。當然身體也是棒棒的,他還出鬼主意,叫人給自己修了墳墓,對上麵說,韓寶來已經死了,要派出所注銷他的戶頭。好在派出所的所長周備戰跟韓寶來也是酒友,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作假,隻是說戶口注銷,要追究我的責任的,你弄一個墳墓掩人耳目就行了,別做得太過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