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這裏嗎?”韓寶來將車開上雙璧水庫大壩,指著前麵隱在蒼翠的古木當中的瑤家土樓,想喚起紫蘭的記憶。
紫蘭卻掉轉頭,指著綠油油的碧波:“我要下水!我要下水!”
“是啊,我帶你撐過竹筏,我帶你撐竹筏好不好?”
“我不要豬扒,我要玩水!”紫蘭又發起性來,她發起性來,就撲過來奪他的方向盤。嚇得韓寶來趕緊鬆油門。好在他的車速慢,紫蘭身子虛弱,他一隻右手就能控製她。紫蘭越這樣子胡鬧,說明她病得越重,韓寶來心情愈發沉重,五內俱焚,悔不該當初,禍害她不淺!
“紫蘭,我是寶來啊,你別嚇我好不好?”韓寶來喘息了半天,心頭一陣接一陣地酸楚,淚水奪眶是出——這可能是韓寶來第一次為紫蘭落淚,可是沒有用,一個精神失常的人,才不會在乎你的眼淚。她要掙脫他:“我不玩了,我要走了。我還要找吃的。我沒有吃的,今晚會餓壞的。”
她什麼行李都沒帶,就是這樣東遊西逛,難道這一年來,她就迷迷糊糊地到處流浪?韓寶來額頭上的青筋有蹦跳。她餓了,就撿些爛菜葉吃;倦了,她就蜷縮在那個角落裏。遇上刮風下雨怎麼辦?冬天寒風呼嘯……想到這裏,韓寶來心如刀絞,她的意識裏,肯定還是想他的,可能憑著模糊的記憶找到了小香河,也不知道她走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她總算活著見到了丈夫。
“紫蘭,我再不會讓你受苦了,是我不對,是我不好。你要懲罰我,你打我罵我都行。”韓寶來拿著她的手打他的臉,可是紫蘭捂著自己的巴掌,她嚇得蜷縮成一團,膽怯地看著他,像受傷的小貓瑟瑟發抖。
韓寶來清醒了一點,紫蘭顯然不是裝的,裝的話,能餓得瘦成這個樣子?況且這滿身的膿瘡怎麼裝得出來?就算紫蘭演技再高,一年未相見,她見了韓寶來怎麼可能還視他為陌路人?早就抱頭痛哭了。韓寶來捕捉她受傷的眼光,他眼光釋放出輕柔的眼波;紫蘭腦海中一片燁亮,接著她緩緩地闔上雙眼,歪著小腦袋呼呼地睡著了。或許她太累了,太餓了,她睡得很沉很沉。
韓寶來緩緩把車開進大院,他極輕極輕地把她抱到浴室;村裏為了方便韓寶來泡溫泉,給他專門接了溫泉的水。他給紫蘭放了一池子水,雖然得到消息的魯麗雲、杜芊芊、李佳敏過來幫忙,但韓寶來堅持自己動手。陳汝慧找了胡琴的衣服給她穿,陳汝慧如今豐滿了許多,再不是過去的纖纖細腰。
可是,紫蘭一入水,她發現自己光光地泡在浴盆中,她還有羞恥感,生氣地向韓寶來亂潑水:“你壞!你壞!”
紫蘭脫掉衣服,身上雖然還比較白,但瘦骨嶙峋,像一個白骨精,本來高聳的雙乳現在像掛著兩隻幹癟的空口袋;手臂瘦得像晾衣服的竹竿。過去渾圓的雙腿,現在瘦得像圓規了。肋骨曆曆可見。身上有多處瘡斑。
韓寶來給她潑濕了也不顧,給她用洗發液一遍一遍給她洗,泡沫裏有好多的虱子。陳汝慧有經驗:“這樣洗了,絕對洗不幹淨,她頭發厚,虱子會藏在發根。我找一點茶油渣餅,燒了湯來給她洗,就能把虱子清除幹淨,對頭發不但無害,還能營養發質。我們以前都用這個湯洗頭發,洗得我們的頭發亮汪汪地。”
“老婆,謝謝你。”韓寶來深情地注視著陳汝慧,陳汝慧真的做到了仁至義盡,以前還對她有成見,現在什麼隔閡都沒有了。她忍辱負重,對他並無怨言;她本來可以驅逐紫蘭,她卻下不了狠手。以前,有人暗中對韓寶來說,你喜歡上一個寡婦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嘛,其實是陳汝慧用了一種東南亞婦女迷惑男子的蠱藥,你常常昏迷不醒,便是這個緣故。謊話說了一百遍也變成了真理,雖然韓寶來不信,但心理還是有陰影。
紫蘭隻不過是皮外傷,經過韓寶來精心調理,慢慢恢複了,臉蛋也逐漸紅潤起來,但這精神病一時半會,他也束手無策。韓寶來給紫蘭進行了低頻率電脈衝針灸法治療,但是還是不能恢複她的神智,她依然瘋瘋傻傻。晚上,她不許韓寶來跟他睡,更不許碰她。韓寶來每晚用催眠法,讓她安靜地睡覺。可是,她一覺醒來,哪怕是半夜三更也會對他發瘋,對他又抓又咬,搞得家裏雞犬不寧。
李佳敏主動提出,她陪紫蘭睡,可是韓寶來不答應,他深信,他能治好紫蘭。現在韓寶來不得不放下手頭的研究譚題,要換新的研究課題了,他開始鑽研精神治療方麵的專著。他把從書本上提到了治療方法,一個不落地拿來試試,全然無效。
一個月過去了,紫蘭還是傻傻地不認韓寶來,不認眾姐妹,也不認韓父韓母。韓寶來認為有可能紫蘭受到了極度精神打擊,是不是大腦出了問題。要帶她到小香河醫院拍片,所有的片子顯示,她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