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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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非常特殊的一天,老天也慈悲地放晴了,金黃色的陽光若是用小舌頭舔一下,尤有那種甜蜜之味。經過雙方長輩之間的多次商討,終於揀好訂婚吉日。莊曉珠終於認同了陰陽先生有關紅鸞天喜必出閣的精妙論斷,她花小代價卻無意間證實了千年玄學的價值。

她的認識非常糟糕,一朵奇葩,她卻害怕她成為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到各大廟宇祈福許下宏願,又四處委托月老牽紅線就盼望著早一天將查某仔嫁出去。如今親家的聘禮即將送到,她又難以割舍,辛辛苦苦培養的一朵奇葩就那麼輕易地送出去,那簡直就是割去她的心頭肉。

飯好了,菜也燒好了。兩個查某仔卻猶原在夢鄉裏,真正的兩條大蟒蛇,她最恨懶骨頭了,那愛叨嘮的小舌頭又震顫起來,她的叨嘮就像唱歌似的,它的小小惡果是漸漸失去了權威性。她抱怨查某仔不懂事,不知輕重,聘禮都送到家門口了,還不肯起床。

氣功大師馬振華晨練回來,滿麵紅光,他受到特殊款待而受寵若驚,妻子主動提議來一杯清香的咖啡?咖啡也有時代特征,當時屬於奢侈品,隻出現在顯赫權貴家庭中,一般家庭喝不起。咖啡文化完全就是舶來品,馬振華小小的愛國主義情感拒絕對它的信仰,反而認為香茗更傳統。家中兩罐咖啡還是大象莊曉琳的慷慨施舍,莫名原因導致其減肥失敗,莊曉琳胡亂聯係並將罪責的矛頭歸咎到咖啡身上,長時間不使用,其實早就變質了,而不明底細的女家長竟將它當成寶貝一樣。

“當心心肝變黑。”馬振華笑了笑,用毛巾擦擦額頭汗珠,調侃一句。

“胡說八道,小小的改變難道有那麼困難嗎?”她從沒聽說過喝咖啡會黑心肝的。

馬振華的哲學非常樸素,喝了一輩子的香茗,頭也白,心也老,喝不慣那洋玩藝兒。他認為茶中蘊藏有深厚的禪機和哲理,它的光華隻是未被挖掘罷了。

莊曉珠利用變質咖啡提升情調的小倡議遇到障礙,夫妻倆不免起了小爭執,被磨掉犄角的老黃牛主動退讓,來一杯又何妨。但是女家長顯然已失去了興趣,她有一顆冷酷的心,小懲罰意是讓丈夫喝隔夜茶,這倒不是逼他早死,而是要他臣服。她進了內屋,馬庚樂姐妹猶在夢周公,她的小小憂慮是如此懶婆娘將來如何侍奉公婆?她甚至懷疑陳汝卓相中這個懶漢是目光被某種東西蒙蔽了。

“聘禮到了,懶漢。”她的叨嘮像唱歌似的。這下馬庚樂不好賴床了,隻得爬了起來。

周末,他們一塊去挑戒指,陳汝惠履行了自己的承諾,送給他們一對昂貴的戒指。定婚戒指完全是奸商為了暴利故意杜撰的噱頭,奇妙的是青年男女明知是個套倒是非常情願自動上當,這其中的原因令人莫明其妙。馬庚樂倒不承認自己被某種價值觀左右著個人的思想認識,但她又的確以某種標準尋找男朋友,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悖論。

與其說陳汝惠憑借雄厚財力慷慨地贈予,倒不如說她這一注賭得特別大。與馬庚樂非常投緣是一回事,小小的一枚戒指關乎陳家的麵子才是她認為的關鍵。瘋狂的爛賭之後,她似乎忘記了這樣一件事,那就是陳家奇臭無比,根本就不存在什麼麵子。

馬庚樂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何況她內心深處也有那麼一點小小的虛榮之心。

莊曉珠不停的聒噪對馬庚蘭沒有任何作用,她的憤怒不是沒有道理的,她裏裏外外都忙了大半天,而她竟然還在抱窩,這位頭腦完全被唯物主義思想武裝的女主人很不客氣地動手撓她的足底。馬庚蘭忍俊不禁,她的小小懇求就是再睡十分鍾。自然遭到拒絕了,哪怕十秒也不行。

餐桌上,這位唯一的家長開始布置工作。

中午的酒宴已在酒店裏訂席,這可以節省許多精力。彩禮到了,依鄉俗將有一個祭祀活動,香蠟隨聘禮一起到,無需另備,指派馬庚樂上街買一批水果。天才的馬庚蘭突然意識到簡單莊重的定婚儀式教母親的庸俗搞得繁雜和麻煩,她譏笑一句:“蘋果都熟透了,幹脆直接甩出去。”她沒有遭到嚴厲的女家長五顆火橄欖的懲罰完全是因為今天是特殊的日子,而指派給她的工作則是買兩盞紅燈。送燈習俗有非常奇特的寓意,家長們從不敢馬虎。

馬振華吃著白米粥,卻流起鼻涕,懷疑衝澡著涼了。他不失時機地開起小玩笑,希望明年能抱上小孫子,盡享天倫之樂。馬庚樂隻好厚著臉皮,也不跟老子計較。他特別提醒:“香煙別忘了。”女護士沒有屈從於今天這個特殊日子,要求少買些香煙,她忍受不了被動吸煙的痛苦,而馬振華有勇氣頂撞則完全因為今天是特殊的日子。

鑒於溫飽第一的唯物主義指導思想,瑞京花園房屋構造低劣屋子狹窄就不能指責建築師的無能了。陋室的寒酸擺投令莊曉珠不免心生自卑,她謙卑地拜訪過芝山別墅兩次,那寬敞、豪華、高貴不是升鬥小民敢奢望的,查某仔攀上這門親事,至少她的虛榮心上得到很大的滿足。她沒有將陋室變為阿拉伯皇宮的神奇魔力,但確實後悔沒有咬牙買一台空調,以便在家裏舒舒服服地招待貴客。

一旦客人擠擠,屋裏必然像蒸籠似的悶熱,她臨時新增加了一台電扇。考慮到小吉米遇上生人就狂笑不止,吩咐將它拴在樓下的小柴房內,馬庚樂答應了。

好事者先到,吳惠珍應約陪馬庚樂一塊兒上街梳頭,一件小事耽擱了一會兒,馬庚樂已先出門了。莊曉珠瞧小烏鴉登門,沒有懷疑她的臭嘴將造成某種破壞,而是十分歡喜地請教這位不久前剛剛有過親身經曆的烏鴉定婚時都講究些什麼有趣的俗例?新衣衫是否每件必打萬字?聘禮怎麼收法更體麵?兩條愛嘮叨的舌頭撓和在一起令俗事更庸俗,真是天昏地暗。

吳惠珍最不滿的就是自己寒酸的定婚儀式了,一旦找到了知音立即將康橋祖宗三代的老底全部無保留地翻了出來臭批一回。莊曉珠流露出真誠的同情,並以公正的裁判身份不時加上一句公正的評論,竟深得小烏鴉信任,奇妙的是她們對男人竟有一種共識,他們全是懶骨頭。

小烏鴉內心深處的苦水找到傾泄方向,很快平靜下來。莊曉珠很巧妙地將話題引到自己查某仔身上,這位好老師花費二十多年的精力苦心培育的大樹,她仍然懷疑查某仔的持家能力。芝山別墅絕不是普通家庭,將來她會被婆婆虐待嗎?她甚至自私地幻想著她結婚後能很快分家,過上甜蜜的二人世界,這爪子就未免伸得太長了。這一自私的想法得到吳惠珍的全力支持,她同情一位母親的愁腸,這番表態叫她越發喜歡小烏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