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潮生島,迎接我們的是變幻萬千的潮生蔽日陣。未走幾步,就有森森白骨映入眼簾,我微眯了一下眼。白骨不是什麼罕見的東西,隻是出現在這潮生蔽日陣之中倒是新鮮。父親怎麼可能允許他的潮生蔽日陣之中有異物存在呢?再往裏走,白骨越來越多,幾乎堵住了通道。我愈發焦急起來,難道父親出事了?嫌袍子礙事,我把袍子扔在一旁便往父親和我的住處跑去。可哪裏還有昔日無覓園的影子?曾經的無覓園四季姹紫嫣紅,暖不知寒,目之所及之處纖塵不染。如今,父親所書“無覓園”三字仍在,卻是滄桑斑駁,隱約似乎有些刀劍的痕跡;園中的如玉竹林、似錦繁花在風中瑟瑟,失了以往的光華。我喊著“父親”在園中尋找他的身影,推開了一扇扇滿布灰塵的房門,撥開了一叢叢枯萎的草木,哪裏都找不到,正如父親所題的“無覓”一般,父親就這麼消失了。我感到一陣腿軟,跌坐在曾與父親一起垂釣的池塘邊,泣不成聲。都是我不好,要是當初沒有離開潮生島,怎麼會連父親如今身處何地都不知?要是我能經常回來看看父親,又怎會不知道潮生島出了如此大的變故?哭了不知道多久,我扶著牆,踉踉蹌蹌地回到了自己曾經的房間。我的腦子裏一片空白,我是誰,我來這裏是為了什麼,我接下來要做什麼。大概是太累了,當我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我甩了甩滿頭的灰塵,大致理了一下房間。
我要去找父親!我的心裏隻剩下這個念頭。但是師傅將我送到岸邊後便乘船回了鹿鳴大陸,我現在孤身一人,一無所有。我想自己造一艘船卻不得其法。每天早上,我都會在海邊釣魚以供自己一天的飲食,下午便在書閣裏尋找一本小時候曾看過的關於潮生島地理氣候的書,那裏曾提到造船之術。七天後,書閣的書已大致瀏覽了三分之一,淨是神鬼之術。那日,我站在無覓園門口,望著“無覓園”三字,長長地歎了口氣。
“忌姑娘為何長歎?”
我根本無法用言語形容此時驚詫的心情,唯有瞪大眼看著他——那個白衣勝雪、溫潤如玉的男子。我恍惚間覺得看到了父親。腦海中掠過了一個男孩的身影,又與眼前的祈慢慢重合。
“忌想起我了?”他淺笑道。
我愣在原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他走過來執起我的手,帶我走到竹林,道:“我們曾在這裏撫琴吹笛,也曾在這裏挖竹筍糊的滿身泥。”他又牽著我走到池塘,道:“我曾在這裏點亮了滿池的荷花燈,因為你說書裏的荷花是那麼好看,你卻無緣見到。”一幕一幕的場景閃過我的腦海,一陣眩暈。
我穩了穩身道:“那時我不過六七歲,為何……”
“為何我在那時已是十六七歲的樣子?”
我不解地望著他。
“因為十年於我,過於短暫,短到連我的容顏都不曾改變。我是鬼族,已在這世間活了兩百年。”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就像在說早上的時候吃了一個包子喝了一碗豆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