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齋是當今主母郎氏的一處舊邸,由於二十年前郎氏北遷,這裏已經廢棄多年。
祁琳親自去了羽化齋探望徐簡婷,一來是為看她,二來是為肖纓。徐簡婷臨產在即,斷然沒有自裁的想法了,心中滿是母性,祁琳看到這些始才放心,換允湘於此處照應,引著肖纓到了太湖小榭,以作訣別!
肖纓不知祁琳為何要叫允湘替換她,但一別祁琳已近四個月,滿心歡喜溢於言表,祁琳見她如此,訣別言語愈加難以啟齒!
水榭近水,祁琳引著她步出閣台,看這清波碧水,遠處好似蝴蝶翻飛,清泉在岸,竟似撓花愁淚,“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算算與肖纓有緣相處這些年,日日幻影,曆曆在目,又如何一言之下拋到九霄雲外。
正是思緒霏霽之時,肖纓卻沉聲開口,祁琳自然察覺到了,方才她還歡喜著,這一刻卻是滿心氤氳了。
祁琳心下冷不防一顫,肖纓的一顆心,是完全係著自己的,縱然自己方才眉目上聲色未見,雲海日升,平漠無惶,肖纓又是何等親近之人,她怎可能無知無覺!
肖纓沉聲道:‘嬌主…’
祁琳:‘什麼…’
肖纓:‘是嬌主遣散了燕兒?’
祁琳:‘自然是我,並沒有什麼過餘的因由,是乏了。’
如此搪塞,誰能聽不出!
肖纓:‘自有嬌主的道理,隻是…’
祁琳:‘如何’?
肖纓:‘既能傳到小肖耳朵裏,別人怕都知道了…這也罷了…隻是八燕的聲名…’
祁琳:‘聲名如何?不好麼?’
肖纓:‘傳言裏…多說是…是“叛”。
這些傳言是無法可免的,祁琳早有耳聞,卻沒想到自己區區鳳衣,小小的名氣,卻也有人在背後給料理著,隻是當時決斷之時初涉險,顧不得太多,一心想著不要牽連八燕,但沒想到保住的,真真隻有性命而已,祁琳自省,就此節上,自己與張踏比起來,卻是遜了些,不比他周全,轉念想及鄔明堯與宴雲白,卻不知張踏到如今還在等什麼!莫不是連他的心也浮了。不待她多想,言歸正傳,
祁琳:‘如今我四姐在甘陝一帶,你帶著自家手中的三百名死士,往北去尋她吧,若有需,傾力相助!’
肖纓單膝欲跪,本以為是命令,卻聽來又不像,思忖一陣,又察祁琳相望神色,道:‘肖纓輩小力微,怕是不會有用武之地,何況四小姐明源,是北祁的長小姐,不差小肖這三百家眾,小肖鬥膽,不明嬌主用意!’
祁琳:‘你北上走一遭,但求名正言順,於外你對北祁效力而終,於內你不必再回來見我…’
肖纓聞言,雙膝撲通跪地,驚得池上荷退魚走,肖纓粉淚淒然,啞然無語!畢竟八燕遣散在先,歸鶴北上在後,肖纓本以為不會輪到自己,怎料…
八燕聲名祁琳未能顧及,便已然下放,富貴天定吧。
歸鶴因趕上主公有令,需要犧牲,並未給她多大活命的機會,便等於已然盡忠,如今叫肖纓北上助明源一臂之力,去假意殉職,也算顧及她顏麵聲名了。肖纓並無駁怨,隻是嬌主待她如此,惦念她生前身後,肖纓滿心對不起歸鶴,隻化作三拜九叩,在祁琳身後拜不停歇,以謝恩榮。
肖纓揮淚起身,卻見祁琳背對她不肯相見,忽聞:‘莫忘了北上要疏通關節,叫世人知你是北上相助明源小姐的,你不需要非得助她一臂之力,尋不到她,待她回來,我自然會求她給你做個因功而殉的名楣!’
肖纓心想:‘我若得聞名而遠去,那嬌主在八燕心中豈不是偏心了。’
她暗自下定主意,偏不北上而要南下,別人看來,若說叛逆也便是叛了。
肖纓哭腔平息略略,滿目遺恨問道:‘那湘兒嬌主要如何發落?’
祁琳:‘湘兒有她自家兄弟可以投奔,不必你擔心。’
這正是說的允湘的同胞哥哥允澤,此人躋身於主公身側,常受指點,武功不凡,與張踏相比也是不相上下,年紀也相仿,允湘雖與他投主不同,倒是不會不顧兄妹血性之情,也算湘兒一條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