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公善待,可謂過蒙拔擢,給了郎氏至高的地位,從無動搖之舉。
為尊上者從無猙獰禍害,說句不敬的話,就算郎氏低微,郎莞當年並非琰公良配,但是時間也已過了這麼些年,話說郎莞守著一個自己愛慕的男人,三十餘年,又極力以琰公作為標榜,靜修齊身,她又何嚐不明白琰公的心呢?
正所謂,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郎莞雖做了多年的悶葫蘆不言不語,卻深知琰公情在何處,這裏頭更是無法細想的,若說琰公留戀之人已在隔世,郎莞心下實在是沒什麼顏麵,多年陪伴如此,不知何處立足了,各自安好便好,本就是內侍婢上位,何談奢望。
這些年不年亭還是不年亭,雖然當年故舊一個一個離世,但琰公這些年廢除族製,革除舊弊,用仕之人雖換了一批又一批,但果老屹立不倒,孩子們也日漸長成,郎莞對得起這個主母的位置,近二十年間幫琰公撫養了一眾義子義女,他也終於給了郎莞一個親生的女兒為繼,這就夠了。
七名子女的嫡庶問題,從來不許下頭議論,吸取了上代的教訓,主公主母對於這個問題從未公開,下頭的傳言多也是私下的,沒有敢喧嘩的,眾所周知的隻是鳳衣小姐祁琳是十年前主公親自收養的,這是確實,不必在議論,至於其他子女是否親生,現在除了眼見各宮漸漸飛揚的勢力,斟酌投效還來不及,底下士卒沒人顧得上言論吧。
這其中隻有六小姐祁嫣,是十四年前郎莞生在西鷲宮的,也是眾人看得見出身的,至於其他子女,比如送入京師的長子祁森,老早就是流言蜚語中的主角,除了能確定長子的身份外,其他的一無所知,即無法確定生母,亦無法確定親疏,再比如祁信,流言中有人知道他要叫主公一聲叔父,僅此而已,具體來曆,底下人也無從確定,諸如此類主公從無明示。若論明召,隻有長小姐祁芙,從小就擬定封號為‘明源’,早早明示過是嫡女,寵愛如掌上明珠,但是祁芙內心早就明白,自己絕非郎氏所出。
這些子女出身如何,最難耐不過是郎莞的感受,難免自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許多力不從心。從做內侍婢開始,到後來成為北祁主母,幫助琰公分別認下了這麼多孩子,全部記載主母名位之下,主母郎氏地位鞏固,無人可動,可謂金玉其外,自己是他們的嫡母,卻無論多少年陪伴,都不能得琰公所愛,一顆心早已枯萎,這不是敗絮其中又是什麼。
派了兩名西鷲宮侍婢,已將祁琳抬下密道,郎莞自身並沒有跟過去。
郎莞看見了那個淚流滿麵的侍婢,一時放不下多年心結,也不想去討沒趣,是故在屏風後依舊端坐著。思慮往往回憶,愁腸又起,依舊拿起念珠經文讀罷,心裏清楚得很,隻要有那個侍婢在,琰公斷然不會虧待了祁琳。
說起這個內侍婢,自從八年前被琰公親自帶入北祁,就是個活啞巴,不曾說話,不知道到底是不能說,還是不敢說,連本家的名字都沒言語一聲,琰公就替她改了,留在西鷲宮陪伴郎莞禮佛。
琰公賜的名諱,叫她莫聞,她是有了一些年紀的女人了,雖然不會武功,和北祁格格不入,但是陪伴郎莞這八年間,並不曾出西鷲宮,是以性命無憂。
十年前自從收養了祁琳,在後來的教習中發現了她先天不足,竟是娘胎裏帶來的毛病,琰公便沒有一日廢忘,親自更改了祁琳的課業,以至於她現在的武藝,與別人十分的不同,叫人難以琢磨。
祁琳兒時,沒練武的時候與常人無異,不曾發現,自從練武以後,便孱弱的不成樣子,為此八年前,琰公便把莫聞帶了回來。
莫聞曾是祁琳生母身邊的人,更是慕容族中的婢子,莫聞深知當年的這段情,所以自從被琰公帶回北祁,她就選擇無言,不敢表露出這份對祁琳閣外的疼愛。
郎莞雖然嘴上不說,心中還是明白一二的,琰公能追逐至斯,郎莞想來婉兒雖是慕容婉兒,但琰公難以割舍,不會輕易叫祁琳殞命。
郎莞將祁芙留下,不許她跟去,郎莞猜想,不年亭裏琰公此刻並無心見她。祁芙隨郎莞到了雲興小殿,這裏隱蔽,是郎莞寢宮,就在西鷲宮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