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同齡人中,祁琳近些年自愧弗如的,當是新帝朱厚熜。
嘉靖登基這幾年,‘議禮之爭’不斷,從對‘興獻王’和‘王妃蔣氏’的稱謂來看,可謂是一波將平,一波又起,多少人興衰成敗。
朝廷三孤六部並上內閣首輔,這裏頭不知道戕害了多少人,從北祁暗人的調度和折損上看,都不是小數目。
何須論一個莊廣銘,使出利用陰親的手段,這又算的了什麼!
對於‘莊氏’來說,在這等‘聞風掌舵’,‘各尋其主’的時候,又要惦記著生前身後的事情,莊氏也很不容易的,難怪要豢養著徐攸這樣的武夫。
祁琳無法在當下參透的,是主母西鷲宮的意圖,或說是郎氏的意圖。
如果北祁當真需要莊氏手中的賬冊,恐怕主父琰公,會親自下令謀取,斷然不會用主母郎氏,這個外戚發號施令,更不會隻派遣祁嫣出手謀取,再加上,此次對祁琳突然下的格殺令,恐怕這事情並不簡單。
若分析透徹,方可活命,便又是一局聰明人的局,祁琳此刻頭腦裏,思緒太多,紛亂雜緒,北祁如同宦海,叫人看不透這一局。
前代人物,早有流言,說是北祁如同魔咒,勢力交雜,遠大過朝廷東、西、內廠,誰要抽身而出,便是自取滅亡。這句話雖糙,確是許多人,到死也解不開的魔咒。
祁琳而今,已經並不怪罪嘉靖的狠心,也沒有怨恨,隻是當年太年輕,機緣巧合入了慶義王府,機緣巧合成了慶義門客,好在是性命無傷的情況下,叫她獨自領略了一回真實的政治,尚且算不上什麼政治實事。
當年或許不懂,朝廷政事法度不容,王府長使,張景明欲要殺她的理由,而今看來,又是何其的充分!當年確是看得太淺了!
前兩年議禮,議論的那般激烈,血染左順門,內閣首輔楊廷和並禮部、戶部、刑部、兵部,九卿、科道官、諸司郎官,多少人員更替;楊廷和、蔣冕、毛澄都相繼致仕歸家!
祁琳每每收到京中密報,何曾沒有掂量過自己,她深知自己至今接觸到的,也不過隻是一方江湖。
故而,自愧弗如吧。
她這一代北祁兒女,除了長兄祁森舍身,為北祁娶了姝顏郡主以外,恐怕其他人,都遠不及主父年輕的時候。
更讓主父費神的,還有一個‘祁信’,就這麼兩個男兒,祁信卻沒有摯愛‘家國天下’,修身之後,獨獨流連於一個‘齊家’,祁信的婚事,豈能他自己做主,這也是徐氏簡婷,當年尤其懼怕的原因之一。
一失足成千古恨,終究不怪別人。
祁琳睡夢中思緒反複,唯一讓祁琳欣慰的,是長姐祁芙,這個在人前,名聲大噪的明源小姐,對自己真是萬分的依賴,今次就連主父的格殺命令,都違背了,還違背得毫不眨眼,可見姐姐是真的姐姐,情分是真的情分,一派血泊之中,這已算難得。
猶記得祁芙臨走的眼神,一半疑惑一半無奈的,掃了一眼阮達,祁琳知曉,姐姐掌管兩大宮宇,近些年,最會的就是相互製衡,當她疑惑的看向阮達的時候,祁琳就知道,她想‘要挾’於他,隻是苦苦沒有籌碼,唯有信他,才最終沒有開口。
這又豈能不好笑,一個半癡半傻的阮達,就叫姐姐沒了辦法,祁琳看在眼裏,心頭也就隻剩這麼一點歡愉,能夠宣泄了。
阮達:“你此刻,覺著調息的可好?”
祁琳:“許久沒有發病了,自己都有些不太習慣了。”
阮達:“我看你調息的還算順遂,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