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良坐驢車出關,向陽縣駛去。
在關口前,便看到外麵的隊伍如長龍一般看不到邊際,少說也有數千人之多,他雖心驚,卻不知這裏麵的門道,隻是直覺告訴他這不是好事,隻因往常最多時不過數百人,今日排隊的人數之多實乃少見,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孽,長龍般的隊伍雜亂喧嘩,隊中老弱婦孺皆有,家畜牛羊雞鴨亦是數不勝數各種牲口的糞便隨地可見,場麵雜亂比起前幾日進關時更勝,難怪他適才感覺王蒙總是皺著眉頭,這種場景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會感覺到一絲的不妙。
劉良驅車前行,與隊伍擦肩而過,偶爾還能聽到從隊伍中傳出幾聲嬰兒的啼哭聲,莫非這些人都是舉家搬遷?這又是為何呢?
不過他此時管不了這些事,他現在一心賺錢還債,所謂無債一身輕,這債務如同枷鎖一般已經套在他身上好幾年了,他急切想將這枷鎖取下來,所以不停的早出晚歸賺錢還債。
龍尾關因雄偉險要而聞名,關外兩側皆是飛鳥難息的絕壁,曾經便有人用“飛鳥難息龍尾關,涼州馳道八百裏,來形容雄關的險要,後者說的便是關外馳道八百裏一馬平川,不過有沒有八百裏誰也不知道,隻知道路平坦通達。”
烈陽炎炎,東出西落,等殘陽如血懸掛西邊時,天色慢慢暗淡了下來。
清早出關到現在已經一天過去,不過陽縣還有一半左右的路程,今夜必然要留宿野外,不過好在他知道,前方有處廟宇,隻是殘破,勉強能夠擋風遮雨,至於裏麵供的哪路神仙,他卻是不知道。
夜色如墨,劉良牽驢來到廟宇前,見裏麵有火光閃爍,想來也是在此夜宿之人,也不在意,直接牽驢走進去。
卻不想等他走進後,發現裏麵已經有數十餘人,老幼皆有,將小小的廟宇擠的滿滿的,他無奈,便想回車中睡一晚了事,卻在這時,裏麵傳出一聲蒼老的聲音。
“年輕人,若不嫌棄,可來擠擠,夜深寒氣重,受了風寒可不好。”
劉良回身,卻見裏麵人群,有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在向自己招手,他取了包裹,安排好毛驢,便向裏麵走去,待走近,先向那老者感謝道:“多謝,老丈。”
那老者卻是明事理,笑道:“此處非老夫家,何須道謝,隻是人多,這廟小,顯的有些擁擠罷了,不過總比夜宿外麵要強些。”
又指了指旁邊,道:“且安坐,篝火取暖,夜裏寒氣重。”
地方雖小,卻還是能坐人,自己不肥胖,占地也不大,便在老者的指引下坐在他旁邊,這時他才發現老者年紀雖大精神頭卻很足,麵色紅潤老當益壯,身邊隻跟著一名小女孩,隻有五六歲的模樣,見到生人,卻是躲在老者身旁,偶然也探出腦袋好奇的打量劉良,見劉良笑著看她時,便有些怕生的縮回腦袋。
廟中留宿的人群三三兩兩的圍坐在篝火旁,一些人已經取些幹草隨意的鋪底躺靠在地上打盹,出門在外也不講究,隨地而安的樣子顯然也經常有之,一些人卻是沉默的看著篝火不知在想著什麼,但看的出來,他們這群人皆是出於平民,至於去何處,劉良卻是不知,隻覺場麵冷淡無聲,他對喊他進來的老者有好感,待坐下後,便止不住好奇,問道:“老丈有禮,不知哪裏人士,此去何處?”
那老者聞聽,看了看四周的人,麵上一苦,歎氣道:“如今已入九月,我等本冬耕在家務農,奈何最近有傳言說異族寇邊,鄉民惶恐皆不願繼續留在涼州,我等亦是無奈,隻能跟隨人群舉家避難,往關中躲避,或老邁,或晚出,與隊伍落下很多路程,今日見天黑不能再趕路,便不在這裏暫留一晚,明早還需趕路去關中。”
關中,便是三隴之地,入龍尾關便是了,離涼州不遠,但步行,卻也是有些路程。
劉良聽後,卻是明悟,難怪一路所見,路上多有攜家帶口,急色匆匆的,原來都在避難逃命,不過他又好奇,官府不管這個嗎?,他又開口道:“官府不管嗎?涼州“飛雁關”雄偉,當無礙吧,其等郡守,縣令為何不組織軍士,前去協防?”
不待老者出聲,旁邊一名留有短須的壯漢便起身憤慨道:“若是指望那些狗官,我等平民屍冷已多時,其等聞異族寇邊,多有縣令逃亡者,著實可惡,狗官護不得我等,往日卻是要上繳稅糧,這些年來,皆養些狗賊,白白浪費糧食了。”
他身旁一名婦人,正抱著懷中的孩子哄睡,聽他說出不敬之言,既敢出聲罵朝廷官員,連忙拉了拉他,卻不想那壯漢脾氣火爆,推了她一下,拿眼一瞪,怒道:“婦人家莫要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