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那個賤婦，是她幹的吧！”韓景軒咬牙切齒地說道，一拳砸在桌上。
一隻夜鶯從一個枝頭跳到另一個枝頭，夜，寂靜地無邊，隻有鍾表悄悄走過了兩點。
“你大半夜冒著危險來我這裏，就是為了問我這個嗎？”電燈下，四太太拿著一根棉棒輕輕擦著韓景軒額頭上的傷口。
韓景軒站起身，走到窗邊，厚重的窗簾上倒映出他頎長的身影，低垂的流蘇微微擺動，韓景軒點上一支煙，說道：“我會帶你們走。”
四太太正在剪紗布，聽到他著重說“你們”，手裏的動作停下，愣愣地看著他。
韓景軒依然背對著她，說道：“你應該不會忘記吧，十四歲那年，我離開北京的前一夜，你說過，你也想離開這裏，想離開我的，父親，你說想出國，想讓小妹去國外讀書和生活。可是當時我太小了，自顧尚且不暇，根本沒能力幫你。其實，那個時候，我在心裏發過誓，等有一天我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足以讓母親依靠的時候，我會回來找你，幫你實現當年的願望。現在，”韓景軒回轉身，堅定地看著她，說道，“時候到了。”
四太太驚訝：“你，從沒說過這番話呀。”
“我知道，在這裏我是很多人唯一的依靠，我的母親，還有你，還有……男人隻管去做就是了，隻能說卻無法兌現算什麼本事？”
四太太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剪刀和紗布，說道：“看來，我是沾了沈月眉的光了，你告訴我，她對你真的這麼重要嗎？”
韓景軒沉吟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很可憐，還那麼小，沒人疼沒人愛，她現在生活得很不容易，我真害怕她出什麼意外。我要帶你們走，你，小姐，沈月眉，順便帶上玉璧，我就要把這府裏還算得上人的全帶走，這兒根本不適合人待著！”
四太太倒上兩杯葡萄酒，一杯遞給韓景軒，自己抿了一小口，說道：“現在還不行。你知道麼，這些年來，權力越來越大，老爺也越來越變本加厲。以前最多是脾氣暴躁，現在不隻是打罵沈月眉一個人，連我有時都挨罵。隻有我懂得，在他跋扈的外表下是何等心虛，他已經感到軍閥的窮途末路，才如此敏感易怒。現在，北京還是他的地盤，你這麼大動作，有多大勝算？你安心等待一兩天，他已經接到命令了，很快就要入關，何必急於這一時呢，小心雞飛蛋打。”
“我何嚐不知道？”韓景軒煩躁地將酒一飲而盡，將酒杯重重放於桌上，說道，“我隻是很擔心沈月眉的處境，我害怕，稍晚一步，她會……”
韓景軒看著四太太，那種眼神四太太從未見過，那麼專注，那麼憂慮，“我不得不離開，婉寧姐，請答應我，幫我照顧好沈月眉，盡力保護她。你知道朱師長嗎，我和他交情匪淺，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必要時可以找他幫忙。”
四太太點點頭，韓景軒握住她的雙手，輕聲說道：“I
trust
you。”
韓景軒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搖椅裏看著窗外的雨簾，不停地抽煙，很快，煙灰缸裏滿滿的都是煙頭。
淚水劃過韓景軒的臉龐，男兒的淚是不輕彈的，但可以在夜深人靜時分為了心愛的姑娘獨自流下。
他愛她，不是同情，至少不僅僅是同情，也不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愛一個人有那麼複雜嗎，管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管有誰來阻撓，隻要用心地去愛去保護去珍惜就是了。
這一刻，他的信念無比堅定，我一定要帶她走，走得遠遠的，徹底遠離這種生活。韓傳慶，你他媽的還是個人嗎，還是個男人嗎，隻知道縱欲，就會拿女人出氣，哪個女人會真心待你？蠢材！陳振中，你他媽的太懦弱了，你的女人都這樣了，你呢，是流連於脂粉堆中還是忙於實現男人所謂的英雄夢，你憑什麼可以不管不問安心過自己的生活，你不配得到沈月眉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