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自省意識(下)(1 / 2)

沈月眉覺得自己不便繼續逗留,於是笑著說:“你們兄弟慢慢聊,阿文哥,喝茶。”正要離開,阿文開口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我有個朋友叫梁煥新,他有一個摯友,筆名楊朔的,因為文章激進了些,被黃浦分局抓起來了。”

沈月眉剛剛打開房門,聽聞此言,不由愣在原地。阿文和韓景軒也無暇顧及她,韓景軒摸摸下巴,說道:“楊朔,楊——朔,我知道他,寫過一篇批判殖民統治的文章,我還在看他的連載小說呢——”

阿文說:“如果沒人幫幫他的話,隻怕你是看不到小說結局了,聽說當局懷疑他是共黨,很快就要槍斃。”

“你和我說些具體的情況。”

“這個楊朔,我並不認識,他的朋友梁煥新,和我交情不錯,我們兩家算是世交。他們都在《申報》工作,並不在黑名單之列,可能是文章得罪了人吧,被誣陷為共產黨,都給抓了起來,他們家人急的不得了,央求我家老爺子幫忙找找門路,我就想到了你。”

韓景軒笑笑:“多大的事情,你還吞吞吐吐半天。我樂意效勞,不隻為你,也為自己可以看到那小說的結局。是黃浦分局?那就好辦了,局長是新上任的,人還可以,我和他還算熟絡。”

沈月眉躲在門外側耳傾聽。韓景軒搖了電話,接通了局長:“喂,我韓景軒,你們最近有沒有抓過兩個《申報》……”他轉頭看阿文的口型,接著說道,“記者?他們的文章我看過了,長篇小說這種東西,虛構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隻要沒有太過激烈的言辭,何必操那份閑心,太過認真呢?”

阿文在一邊緊張地聽著,韓景軒皺起眉頭,說:“共產黨?那不會,聽說那兩人的妻子為了他們四處奔走,這麼好的女人夫複何求,他們會願意共產共妻嗎?哈哈哈,開玩笑的,真的不會是共產黨,他們是我的朋友,我可以擔保的。我一猜你就這麼說,你隻是分局長,上麵還有警察局長,又開始踢皮球了,好吧,我可不吃這一套,這樣吧,我寫一張特赦令,局長總不會不給我這個薄麵吧。

這樣,黃局,咱們也好久沒見了,晚上來舍下如何?我太太給您夫人準備了一份小禮物,不打緊,是女人喜愛的小禮物而已。聽說你喜歡收藏古董,我這裏正得了一個蘇東坡硯呢,你這文人雅客,有沒有興趣?”

韓景軒放下話筒,說道:“好了,事情辦妥了。”阿文感激地對他連連作揖。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韓景軒接起來,電話那邊嘰裏咕嚕說了些什麼,韓景軒說道:“好的,我馬上過去總司令部。”

韓景軒起身,對毛潤武說道:“把十四號文件帶上,去一趟總司令部。”然後,他命毛副官取來紙筆,在紙條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端端正正蓋上印章。

韓景軒把手搭在阿文肩上,說:“阿文,我有軍務在身,這張特赦令就交給你了,你的字跡和我差不多,想必不會有人深究。你仔細讀一下他們發表的文章,盡量從中找出一些不是共產黨的證據來,比如,不同意女人剪發,或者祖先崇拜之類,要求立即釋放,寫好了,直接交到警察局就可以了。”

阿文點頭,把蓋有韓景軒印章的紙條折疊好放在中山裝的衣袋裏,千恩萬謝。

“怎麼樣,你的朋友放了沒有?”韓景軒喝了一口沈月眉沏的紅茶。

阿文說道:“放了,放了,我是專程來謝你的。”

韓景軒笑笑,說道:“客氣什麼,莫說是兄弟的事情,就算你不求我,這種殺害說真話人的作風我也看不慣的很。”

“我一直不懂,你既看不慣官場,為何還要繼續廝混在這汙濁之中?”

韓景軒說:“習慣了吧,我們總在渴望新的生活,但是又懼怕改變。當年加入國民黨,一是敬佩孫先生的天下為公,二是讚同國民黨的民主主張,之後才發現,內部派係的爭鬥是那麼紛雜混亂。無論是愛,還是事業,最初都是因為內心的熱情,可最後總不是想象的那樣美好。事情便是如此,難道我們愛一個人就不娶她,我們喜歡一件事就不能當作事業不成?乾隆那時候,雖然國庫充裕,卻吏治腐敗,和珅等貪官弄得朝野烏煙瘴氣。如此,尚有劉墉紀昀之輩,與世俗濁氣背道而馳。我若在其位,還可以盡一己之力,稍稍壓製比我位分低的人,若不在其位,換做別人,一定能比我好不成?”

阿文點頭表示讚同,韓景軒說:“說實話,有時也感到生活無趣。在別人眼裏,我似乎位高權重,可還不是一樣受製於上級和中央。別說我們這些小人物了,孫中山先生窮盡畢生心血希望建立一個民主共和國,還不是壯誌未酬身先死。雖然我覺得生活得快樂盡興,也不得不得承認,人生苦短,充滿無奈與艱辛。”

阿文問道:“那天你匆匆離去,所為何事?”

韓景軒打量他:“怎麼,打聽軍事機密?”

阿文連連否認,韓景軒一笑:“告訴你也無妨,還能有什麼事,討蔣浪潮一浪高過一浪,老蔣害怕了唄。現在局麵很亂,除卻老蔣的嫡係,很多人都在觀望,支持蔣的這邊,不少人還和馮玉祥閻錫山有來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