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縱使相逢(上)(1 / 2)

秋玲慌慌張張地來到宗洋家裏,以前她從不願登門,因為宗洋的父母門第觀念極重,看不起這些下九流,秋玲有骨氣,不肯看有錢人的臉色。這會兒,她什麼都顧不得了,隻在外麵拚命敲門。

門房通報後,宗洋、羅婭和振中都走出來,邀請她進去,秋玲說:“我不進去了,振中,今天的報紙你看了嗎?”

陳振中不解地搖頭,說:“沒有,出了什麼事嗎?”

秋玲捏著手中的報紙,她不忍心給陳振中,她害怕。雖然沈月眉是她的情敵,可她一直覺得自己字都不認識太多,配不上陳振中,她真心拿沈月眉當妹妹,也真心願意幫助他們,沈月眉的死訊,她尚且如此痛苦,陳振中怎麼經受得住?

秋玲遲疑之間,陳振中的心猛地往下垂,他本能地有很不好的預感。兩行清淚沿著秋玲的雙頰流下,她囁嚅著說:“振中,你要保證,你不可以傷害自己……”

振中再也按捺不住,自秋玲手中搶過報紙,赫然看到沈月眉的死訊,頓時震驚地天旋地轉,隻覺得剛剛的萬裏晴空,忽然黑壓壓一片都壓到他頭上來。他如五雷轟頂,一時間腦子裏空空如也,隻覺得這一切都如此不真實。

羅婭看到陳振中霎時慘白的臉色,接過報紙一看,驚訝地捂住張大的嘴巴,喃喃著什麼,卻許久無法做聲。

陳振中隻覺得太陽晃眼得很,眼前一片金光,自己的身子卻成了一具空殼,耳邊似乎有模模糊糊的聲音,似乎是羅婭或者秋玲在呼喊他的名字:

“振中,振中……”

來自天邊一般悠遠,似乎不斷回蕩在山穀中。

“振中。”

這一聲非常清晰,如夜鶯一般婉轉動聽,清脆如銅鈴。她的微笑燦若桃花,在眼前的萬丈金光中,她對他粲然一笑,便轉身離去,她的身影越來越小,她也越來越小,二十歲,十九歲,等到消失在這萬丈金光中時,他再次看見當年聞枝上海棠的那個十三歲的可愛少女。

《京華日報》的報館裏,一個編輯無奈地摘下厚厚的眼鏡片,看著麵前麵容憔悴的英俊少年說道:“陳振中,你怎麼又來了,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很悲痛,可報紙不會撒謊,我對沈月眉的遭遇很同情,可她,命不好趕上灤河打仗,你……”

陳振中搖頭:“我不信,除非我親眼見到她的……”他說不出屍體兩個字,“我這一次登大一點的版麵……”

編輯想要出言勸阻,陳振中扔下一堆現大洋,說道:“我有錢。”

“這不是錢的事情,很多人還有事情登報,我們總不能一天天地為你登報尋找,”他本想說,一個死人,想想還是改口,“尋找沈月眉吧。”

這時,一個穿著黃格子馬甲白襯衫係著領結的青年男子走過來,問道:“怎麼了?”

“煥新,”編輯無奈地說道,“陳振中又來了。”

梁煥新看了看報紙,說道:“算了,再給登一次吧,反正最近沒有人要發表訂婚或者留學聲明。”

他看著陳振中,說道:“我們,見過嗎?”

陳振中無暇顧及,這時,羅婭慌慌張張地走進來,差點被長裙絆倒,她拉過陳振中,一臉擔憂地說道:“走吧,振中,走吧。”

風兒陣陣吹過,墳前的紙灰隨風飄散,無依無靠地飄蕩在空中。陳振中坐在墳塚上,看著漫天飛舞的飛灰,想起那年來今雨軒傲然枝頭的海棠花,烈風終究摧殘了它,任它零落的花瓣四散飄落。

他漸漸接受了沈月眉已故的事實,他在她的墳前種了一株海棠花,陪著長眠地下的她。他輕輕撫摸墓碑上他親手刻下的字跡:“故未婚妻沈月眉女士之墓

奉天陳振中立”。

陳振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這裏,陪沈月眉坐一會兒,和她說說話,以前滴酒不沾的他,因為想要麻醉心痛,也開始習慣了酒。他喝了一口,仰望天空說道:“眉兒,你活著時受盡了苦,希望你在那邊能幸福。我耽誤了一年的學業,一整年,我實在無法進行學業,還有一年就畢業了。當初,你也想來國立北京大學,我每天都想著,有一天,我們一起上學,一起做功課,一起看電影,一起演話劇,然後一起出國留學,那多好啊……你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我是多麼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