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漆黑的洞,像一頭潛伏著的怪獸。
葉秋覺得此刻自己仿佛回到了孩提時代,那個害怕閃電,害怕黑夜,害怕窗戶突然敲無聲息地被打開,然後嚇得縮回被窩裏麵的孩提時代。
那個時候的小孩,會掛著鼻涕,帶著三分期待,三分恐懼,四分天真的眼神麵對一切未知的、突然降臨在你麵前的事物。
而葉秋,此刻呆在一個空間裏,帶著未知的茫然。
這是哪裏?
沒有人,沒有氣息,沒有光,似一潭死水,終年不受風吹雨打。
死掉了麼?這是地獄?或者是另一次重生的中轉站?那麼,牛鬼蛇神呢?指引去往另一個世界的神呢?他們在哪裏?
葉秋覺得此刻自己就像貼在落地窗的蒼蠅,找不到一點的出路。
不在沉默中變壞,就在寂寞中變態。
在葉秋覺得自己就要瘋狂地大喊大叫的時候,似乎終於等到了那個在角落裏麵用冷冷的眼神盯住自己的那個人的回應。
有光。
像線一般纏繞住葉秋,然後紛紛灑灑地升了體溫,像是無聲息地,指引了一條路出來。
葉秋沒有猶豫,踩著一地的光,往出口前進著。
一個迷一樣的男人,金色的頭發,麵色平靜,端坐在蓮花座上,雙目輕闔,聖潔而莊重。像坐定枯禪的老僧,翹著蓮花指似在苦苦思索著。旁邊,是一棵長滿了希望般的勃勃生機的大樹。
葉秋不語。
“你為何而來?又為何而去?”平和的聲音,從迷樣的男人口中傳來,像種深深的誘惑,不得不開口。
葉秋緊盯著迷樣的男人,開口道:“隻為去往該去的地方。”
“你在尋找什麼?要知道,好知欲往往是人苦痛的來源。”迷樣的男人像傳道士一般孜孜不倦地教導道。
尋找?追求女神的存在是自己的意義麼?抑或隻是自己希望留在這一世一點自己存在過的痕跡?於是修煉,於是奔走,於是找不到一點未來的出路?
葉秋不語。苦苦思索著。
“你沒有在夜夜輾轉反側的時候問問自己,自己的忙碌是為了什麼麼?為了那飄渺的信仰?還是僅僅為了調劑鬱鬱的人生?”迷樣的男人又發出像咒語般的疑問,“這一切,都值得麼?”迷樣的男人歎著氣,”花開了,然後又會凋零,星星是璀璨的,可終究也會消失,諸如神,都有隕落的時候,就連這個宇宙,都有死亡的一天,人的一生,跟這些東西比,隻是刹那的事情,而你,卻依舊故我地忙碌著,庸庸不覺。”
包袱。人生的包袱。
葉秋知道在這些年來,雖然自己不曾刻意地去想,但也知道,例如老狼般期待的眼神像一座大山壓在自己的身上,步步泥潭。雖然時常自我安慰說自己是一個不負責的男人,但不管是去軍營,還是去娜克絲學院,還是跟著尤加學習,最終最終的目的,都有月之女神那飄渺的影子,揮之不去。
原來,在降臨到這個世上的時候,女神的使命就刻在了骨子裏,潛移默化著血液和腦子。葉秋不禁會捫心自問,值得麼?自己僅僅是這一個世界的過客,值得拚了一生去追尋一個未知的神麼?
葉秋動搖著。
迷樣的男子露出好看的笑容,像個純真的孩子般笑著說道:“你累了,應該好好休息了,睡吧……睡吧……”像兒時呢喃的催眠曲,悠悠地響在葉秋的耳邊。
葉秋發覺,自己的眼皮開始變得沉重,頭也昏昏沉沉的,身體變得酥軟掉,跌跌撞撞跌跌撞撞就要摔倒在地,然後沉沉睡去。
就待葉秋的意識都變得模糊的那刹那,葉秋的腦海中,突然迸發出一張臉,占據著自己的大腦,刺激著神經。
一張臉,帶著些許期盼,些許崇拜,些許動搖不定,呆呆著凝著葉秋,出現在葉秋的腦海裏。
一張……小狐狸的臉。
葉秋從它的眼神中,似乎看見了天涯海角。
葉秋在瞬間,清醒了起來,一個激靈就重新站了起來,然後帶著驚恐的眼神看著那個迷一樣的男人。葉秋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剛才那個小狐狸,自己一旦沉沉睡去,那就是一副任人宰割的局麵。雖然自己還不清楚,為什麼那個小狐狸,能喚起自己心底那抹堅持?
迷樣的男人輕輕地歎了口氣,似乎是在惱火,又似在惋惜,張口問著:“為什麼不睡去了,那麼,你的煩惱都會一並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