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清被台階絆了一下，趔趄著要摔倒，上官琦下意識的上前扶住他。他盯著她，蹙緊眉心，似乎在極力壓抑著某種情緒。“你走開！”他甩開上官琦的手，“別碰我！”他又走了兩步，然後停下來把疼痛欲裂的額頭抵在冰涼的牆上。
上官琦怔住了。究竟是什麼事會讓他失常？是因為蘇律師要結婚嗎？他暗戀蘇律師？也難怪這一晚上他都怪怪的。
上官琦冷笑，“你早幹嘛去了？現在這樣要死不活的給誰看？”
江沐清回頭看她，“要你管我。”他們從小到大說話都是這樣一句嗆一句，沒等她再說話，他竟數落起她來：“上官琦，你自己說說你，哪有點兒女孩子的樣子。又臭又硬又橫的性子，哪個男人能受得了你？那些被你外表迷惑的，追求你的男生，哪個不是被你那個性格傷透透的。喜歡你有錯嗎？你怎麼就不懂感激呢？你這種鐵石心腸的女人啊，你當心嫁不出去。”
上官琦終於火了，“你管我性格怎麼樣，嫁不嫁得出去。你誰啊？憑什麼對我說三道四？本姑娘想要找男朋友，現在一個電話立馬有人來。”說著她真的拿出手機。
江沐清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搶過她的手機，他氣得全身發抖，“上官琦，你別欺人太甚。”他失了理智，那句話終於還是脫口而出，“你不就是仗著我愛你。”
世界瞬間安靜下來，靜得能聽清楚他們彼此的心跳聲。
完了，一切都完了。
最說不得的一句話，他還是說了。
06
上官琦因感情困擾辭職離開了“德天”。一個月後，“德天”律師事務所因涉嫌與境外反華勢力勾結被立案調查。
新年放假，上官琦一到家就被她老媽方芷芯拉著去參加總後醫院的新年聯誼舞會。
“老媽，您沒搞錯吧？我幹嘛要參加聯誼舞會？”
方芷芯振振有詞的說：“你也是單身女青年，這種集體活動為什麼不能參加？”
那，去就去唄。
聯誼舞會是借了外交部的小禮堂舉行，兩個單位的大齡未婚男女青年都有很多，兩個單位的領導都挺頭痛，認為這是影響單位穩定的不穩定因素，兩廂一商量就安排了這場聯誼，其實也就是集體相親。
可剛踏進小禮堂上官琦就後悔了，她一眼就看到了江沐清的媽媽。她真夠笨的了，怎麼就忘了江沐清的媽媽在這裏工作!
“林處長。”方芷芯熱情的招呼江沐清的媽媽林茹，她們兩人是一個大院長大的朋友。
上官琦隻得擠出一個笑容，乖乖的跟在老媽身後走到江沐清媽媽麵前：“林阿姨，好。”
“琦兒啊。”林茹親熱的拉起她的手，“好長時間沒見著琦兒了，真是越出落越漂亮了。”
上官琦傻乎乎的笑，“阿姨誇獎了。”太鬱悶了，她明明是來聯誼的，不是來裝乖的啊。
林茹說：“過會兒你沐清哥哥也要來。”她轉向方芷芯低聲說：“沐清總不談戀愛，我真擔心他是不是有問題，今天硬逼著他過來。”
方芷芯啐她一口，“你就會胡說八道。”
林茹歎道：“現在的社會太多元化了，不得不防啊。”一抬頭看見兒子已經走進來，她連忙招了招手。
上官琦轉頭看到江沐清，他大步走過來，臉色超級難看，卻還是很禮貌的對方芷芯說道：“方阿姨，好久不見。上官叔叔沒一起過來？”
“他下部隊視察去了。”方芷芯笑眯眯的，“前兩天我還在電視上看到沐清的采訪，我們單位的女大夫們都說沒想到還有這麼帥的律師，都可以去拍偶像劇了。”
江沐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敷衍了一下，目光轉向上官琦，她瞪了他一眼，結果他的目光比她的還像刀子。
“你來幹什麼？你怎麼穿成這樣？”
她穿得實在是太犯規。
一襲水藍色長禮服，頸、胸、肩部分設計成背心一般的簡單線條，無領、圓弧形前胸、窄吊肩、無袖，然後不強調腰身地垂直流泄而下，及至足踝，在寬鬆中益顯優雅，在簡單中充滿嫵媚。禮服采單色淡藍底，上麵布滿水藍色的絲花錦繡，在光線照射下，隻有絲花繁複圖案會反光，但是又不誇張炫耀。她就像一尾剛遊出藍藍海水的美人魚，顧盼之中充滿萬千風情，而圓領無袖所露出的皙白肌膚，既不暴露，又令人充滿浪漫遐想。
林茹輕斥，“沐清，你怎麼和琦兒說話呢？”
方芷芯卻笑道：“他們兩個從小就這樣，跟小貓小狗似的，一見麵就犯衝。”她拉林茹，“走走走，陪我去跟部長打個招呼。”兩人走開了。
上官琦轉身也要走，江沐清一把抓住她，聲音陰沉沉的，“你怎麼來了？”
上官琦又扯出那種氣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我覺得你上次的話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我來找對象，打算把自己嫁出去。”
他徹底被激怒了，拖著她就往外走，“跟我走。”
“江沐清，你瘋了！你幹什麼你！”
他把自己的大衣外套脫下來，裹在她身上，捂得嚴嚴實實，“被那麼多男人盯著你看很開心嗎？”
周圍已經有不少人在看他們。
上官琦掙紮著，“江沐清，你別逼我動手！”
“那你樂意奉陪！”他幹脆把她扛起來，眾目睽睽之下，一路揚長而去。
林茹和方芷芯回頭看到這一幕，然後，麵麵相覷，“怎麼回事？”
07
她165公分，他185公分。
她是跆拳道黑帶五段，可他還曾是全市散打柔道雙料冠軍。
要真動起手來，她未必能占便宜，再說也沒動手的必要了。反正一百多號人眼看著她被扛出來，這臉已經丟光了。上官琦徹底放棄反抗，江沐清一路扛著她走到停車場，然後把她扔進車裏去。
上官琦呼了口氣，她整了整大衣，不緊不慢的說道：“江沐清，今天咱們就把話講清楚。我不管那天你是酒後吐真言，還是酒後胡話，我都不在乎。不過，我在乎咱們兩家三輩的交情，希望不要因為我們兩個的關係弄得長輩們都尷尬。”
“上官琦，算你狠！”江沐清一拳砸在方向盤上，震得上官琦心口一痛，她咬了咬牙，冷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和你實在是連普通朋友都難做，以後還是不要見麵比較好。”
江沐清被她氣得青筋暴起，可還是堅持開車把她送回了宿舍。她今晚實在不想回家，老媽一定有一堆問題要審問她，她現在頭好疼，隻想好好睡一覺。下車時她把大衣還他，他追上來粗魯的把大衣裹在她身上，並狠狠的把扣子都扣上，他聲音低沉冰冷，“讓寧少還給我就行。別以為我會用一件衣服當借口來找你。”
“多謝。”上官琦扭頭進了宿舍，直接衝上樓換了衣服睡覺去了。睡到晚上十點多突然覺得不對勁，爬起來就上吐下瀉，跑了好幾趟，最後一次差點沒虛脫得暈在洗手間。因為新年，室友們都回家了，上官琦隻能強撐著摸回臥室找了兩片藥吃了又爬回床上去睡。
迷迷糊糊，她好像看到了16歲的江沐清因為她和十幾個社會上的痞子大打出手，唇邊的鮮血，滴落，滴落……可他隻是輕輕的對她笑著，說：“咱們兩個大概命裏犯克，遇到就沒好事。”
“琦兒……琦兒……起來換件衣服，我們去醫院。”
上官琦昏昏沉沉的，掙紮了半晌才睜開眼睛，“江沐清？……你真是陰魂不散，夢裏都是你……”
他順嘴哄她，“是是，我陰魂不散。”要不是他一直坐在車裏沒走，真不敢想會怎麼樣。
“我不想看到你，我難受……我難受……”
“你病了，在發高燒，你得去醫院。”他像哄小孩子一樣哄她，“乖，把手伸進來，好……咱們再把外套穿上……”幫她把衣服扣好了，又把她抱起來。冬夜的風吹得上官琦直打哆嗦，她本能的往他懷裏縮，他將她抱得更緊些，幸好車裏的空調一直開著，進車裏就好多了。
在醫院的急診部折騰了大半夜，光點滴就掛了三瓶，看上官琦昏昏迷迷的睡著，瑩白如玉的臉龐在柔光的籠罩下，就像月色映在荷塘裏，輕淺而縹緲。他手指撫過她耳邊，替她理好蓬散的鬢發，奇異的觸感從掌心一直傳到胸口。
在這世上他那樣能幹，就是拿她毫無辦法。
他打電話叫來寧浩文，又看了上官琦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琦出院那天，寧浩文告訴她，江沐清去了美國深造。
上官琦微微一怔，笑了笑，“很好啊。”
隔了整個太平洋，他可以忘得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