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上官琦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了一會兒，然後隨著人流進了地鐵站，正好是下班時段，地鐵站理所當然擁擠得一塌糊塗，舉步維艱。突然，斜刺裏猛的伸出隻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臂。江沐清沉黑的眼就像化不開的濃墨，他深深看她一眼，把她圈進懷裏擠進地鐵，她被擠在一個小角落裏，他仍是用身體為她阻擋了人潮。
他的氣息、他的觸碰，把她一向平靜沉穩的心態，攪得有些浮躁，有些緊張，還有些難以控製的窘迫。上官琦抬眼快速的看了看他，他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愈發英氣逼人，烏黑的眉眼就像兩道濃墨勾勒，當然眾目睽睽之下他絕不會揩油，但是，他的目光實在太放肆。
她轉過臉，表情依然冷漠，耳朵卻悄悄滾燙起來。
“你繞了好幾條街，想甩掉的人應該不是我吧？”他說話的時候，高大身軀輕貼著她，聲音就在她頭頂，低沉中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蠱惑。
當然不是他。
“你不要多管閑事！以後別再跟著我！”
他定定的望著她，心中卻像是有一團火焰，沉默而灼燙的燃燒起來。他壓低聲音說：“是!我是管不著你！”他拿起電話，竟然是打給值班室的：“你好，我是江沐清。對，是我。首長在嗎？我有點事想和首長彙報。行，我半個小時後就到……”
上官琦怔住了，“你幹什麼？”
“去見你爸。”
她都有點傻眼了，“見我爸幹嘛？”
“把你的生活作風問題跟你爸彙報一下。”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幾乎可以想象出父親的臉色。上官琦慌忙抓住他的衣袖，“咱有事好商量。我請你吃飯。”
江沐清眉宇間笑意淺淺，“好啊。”
05
兩人去了就近的一家餐廳。
寬敞的包廂，暗紅色的牆壁和柔和的燈光，璀璨夜色映在落地窗上，別有一番溫馨。
上官琦坐進一側沙發裏，接過服務員手裏的菜單。低頭剛翻了幾頁，身旁沙發微微下陷，熟悉的溫熱氣息似遠似近將她包圍。江沐清將兩人的外套和包都放到對麵，自個兒坐了過來。一隻胳膊還搭在她背後沙發上，好整以暇的看她點菜。
上官琦看他一眼，幹脆利落選定幾個菜色，又將菜單遞給服務員。她麵色沉肅的望向窗外，右手手指習慣性的在桌子上敲了起來。江沐清就靜靜的注視著她，她從小就有這個習慣，還是沒有變。
敲到一百四十六下的時候，她收手停下，江沐清莫名的隨著她這個動作，心頭無聲一抽。她柔軟的聲音輕輕傳過來，“曲淑妮很好！會是你的良配……”話未說完，突然腰間一緊，他伸手將她拉進懷裏。驀地，他低下頭，溫熱的唇碰上她的，一觸就走，深沉難解的目光糾纏住她，“你不愛我，可以！但不要教我應該愛誰！”他將她往懷裏扣得更牢，他的嗓音聽起來格外的低沉柔和，“我們從小就站在金字塔的頂端，從小就能更輕易比其他人獲得很多東西，我們耳濡目染的東西，跟平常百姓不一樣，我們有更多的選擇。我知道你的選擇裏沒有我，可我的心裏隻有你。”
周圍好靜，隻有兩人的呼吸聲仿佛纏繞在一起。上官琦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抖，她幽深黑眸極靜的看著他，“為什麼？”
他笑了一下，幾乎是一閃而過，但她清晰捕捉到，那笑容裏蘊藏了太多情緒，有點悲傷，有點痛苦，還有絕望。
“小時候不懂事。喜歡就喜歡了，有什麼辦法？”
突如其來的鈍痛襲上她心頭，上官琦驀地轉過臉，掩藏住眼中的情緒。
這頓飯兩個人都吃得心事重重。
從餐廳出來，夜風徐徐，路邊的燈光柔暖，樹影婆娑，兩人默默走著。江沐清把上官琦送到學校門口，他的身形定住了，挺拔寬闊的背影在這一刻看來那麼寂寞，澀澀的聲音在夜風中分外清晰，“我不會再糾纏你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琦靜立了一會兒，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06
上官琦到了寧浩文的公寓。
“我今晚在你這裏住。”她言簡意賅。
寧浩文摸摸她的頭發，“怎麼了？不開心啊？”
上官琦搖頭，進了屋洗了澡換了睡衣，出來一抬頭，就見寧浩文單手拿了罐啤酒，坐在窗台上看著星空。
上官琦走過去，“老哥，背我。”
寧浩文失笑，放下啤酒罐，背對著她蹲下身，“上來吧。”
上官琦爬在他背上，臉頰貼著他的肩頭，寧浩文在屋裏慢慢的走著，“琦兒，你是不是很累？”她沒有出聲，腦袋靠在他肩膀一動不動，久到寧浩文以為她睡著了，漸漸的，卻感到肩頭那邊一陣潮濕。
……
安全部門的聆訊室隻有小小的一扇窗，橘黃燈光照著簡單的桌椅、灰白的牆壁，冷硬又嚴肅。展紀揚一身黑西裝矗立在狹窄的窗口，聽到腳步聲，他轉頭淡笑：“你們的茶很難喝。”
上官琦兀自坐下來，開門見山：“你想見我？”
展紀揚斂了笑，盯著窗外的夜色看了一會兒，才轉過身，“我沒想到你是特工！”
上官琦目光極為清亮銳利，就顯出一種冷凜的氣質，“你見我不是為了發表感慨的吧？”
“我想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機場，你假裝拿錯我行李。”
“我不明白了，我哪裏露出了破綻?”
“你沒有露出破綻，隻是我不相信‘有緣’。”
展紀揚肩膀微微一抖，點點頭，嘴角露出個譏諷冷漠的笑容，“這麼說，之後的‘偶遇’你都是在跟我演戲。”
上官琦用那雙冷冰冰黑漆漆的眼睛看著他，“應該說，我是配合你演戲。”
展紀揚的臉隱隱有些發白，他頹然的坐到椅子裏，過了許久，他說：“我輸了!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
四目凝視片刻，上官琦點了點頭，“謝謝配合。”她剛想起身離開，展紀揚卻問：“如果不是立場不同，我們會成為朋友嗎？”他的嗓音嘶啞而幹澀。
上官琦默了一瞬，“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