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個學習刻苦的學生。下課後我一般會花兩到三分鍾整理筆記,然後再去圍觀孫覺的講堂。一來是孫覺口才極佳,能使人在娛樂中增加見識,二來我可以趁機好好端詳一下楚涵那張百看不厭越看越好看的臉。每當這個時候,孫覺對我的態度又不太友好了。他會在人前揭我的短,說一些類似昨天放學路上踩到****的糗事,使我變得像是一個小醜,引得周圍同學哈哈大笑。而我卻從不因此生氣,因為我發現在那一雙雙笑得幾乎要合上的眼睛中,有一雙格外清澈。那雙眼睛也帶著笑意,卻沒有一絲嘲笑譏諷的意思。我從來不敢直視那雙獨一無二的眼睛,隻是把飄忽的目光做一些刻意的停留,隻一刹那,便迅速離開。我從無數次下定決心要與她對視,至少三秒也好。但每當我感覺她正在注視著我,我的本能就會戰勝一切,理智全然消失不見,把一些目光浪費在了一些我絲毫不在意的人身上。
人的興趣總是會被時間衝淡。時間長了,孫覺越來越難收集到好的材料,也很少能夠語出驚人了。楚涵對孫覺的幽默和學識也不感冒了,時常勉強一笑當作是對孫覺的回應,有時候甚至麵露反感。大家也都覺得孫郎才盡,不再爭先恐後地去旁聽了。甚至其他一些活躍的楚涵愛慕者也紛紛效仿孫覺,圍著楚涵天南海北地胡扯,一群人展開了激烈的競爭。最後楚涵忍無可忍,終於拍案而起,說:以後下課你們都離我遠點。
之後孫覺安穩了幾天。我觀察他上課時的樣子,總是一手托著下巴,兩眼直直地望向前方的楚涵,估計是在思考下一步的計劃。在一節數學課上,他終於開悟,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對啊!”。當是時,數學老師正在講解一道令我們頭疼了很久的題目,也就才寫下四分之一的步驟,突然聽到孫覺這一叫,手一哆嗦,粉筆掉在了地上。再一看全班同學都在望著孫覺,立即就憑借數學老師獨有的邏輯推理能力判斷出了聲音的來源。隻見他嘴角露出了一絲怪異的笑意,說,既然孫覺同學已經明白了,那就上來給大家演示一下吧。孫覺一下就蒙了,萬萬沒想到自己這句“對啊”感慨地這麼不合時宜,竟招來如此橫禍。遲疑半晌,覺得氣氛尷尬無比,但為了麵子,隻好硬著頭皮上去。再看那題,初次見麵相知甚少,並不能多多關照。孫覺隻好順著老師的步驟往下寫。他寫得很慢,我猜想他的腦子一定是在高速運轉。此時我竟有種想看孫覺出醜的邪惡欲望,心下暗自盤算著怎麼在孫覺一條道走到黑發現自己再也裝不下去隻好承認自己不會做這道題垂頭喪氣地回來之後好好奚落他一頓。我想情景大概是這樣的:
孫覺苦笑,說:操!怎麼這麼倒黴。
我說:其實你寫到一半我就知道你做錯了,可惜我沒法提醒你。
孫覺說:真的?還有誰發現了。
我說:楚涵啊,楚涵比我更早發現,大約在你寫到第二步的時候,她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就低頭寫作業了。
孫覺急了,說:真的?看來他是對我失望了。
我說:應該吧,反正她低下頭之後就再也沒看你一眼。
想到這裏,我內心的正義感還沒及時地把我叫醒,就聽見了一片此起彼伏的鼓掌聲。原來孫覺竟把那題做完了。數學老師和顏悅色,在修改了些許細微的步驟之後,給了孫覺極大的肯定。此時我的內心竟有一點失望,也顧不上去研究那道題了,我安慰自己說這一定是孫覺在之前做過的。他在之前為了楚涵研究了那麼多題,其中肯定就有這一道。這樣想來,我內心的自卑感又漸漸消失,而同時我又很希望此時站在講台上接受眾人敬仰的人是我。
孫覺此舉贏得了女生們的普遍讚賞,這是理所當然的。由於女生天生不擅長數學這類邏輯性很強的學科,就自然而然地崇拜把數學玩弄於股掌之中的人。從數學老師到數學學霸,隻要顏值別太低,一般就能成為男神。孫覺顏值自然不低,甚至還很帥,所以從此就登上了神壇。
這樣就造成了諸多矛盾,一時間班裏湧現了一大批愛慕孫覺的人。當然她們還沒誇張到就因為做了一道數學題就對其死心塌地的地步。孫覺本來就很優秀,喜歡他的人很多,隻是經此一事也不知是誰帶了頭說孫覺是她男神,於是女生間就掀起了一股表明心跡的熱潮,紛紛由暗戀孫覺變為明戀孫覺。由於人數龐大,每個人都是這個團隊的一個小個體,所以誰也不會感到害羞,也不會成為眾矢之的。可大家都知道孫覺喜歡楚涵,這就尷尬了。尷尬是給我的感覺,可想而知那些女人的內心是多麼的痛苦,想表白不能表白才最寂寞啊。後來一個女生耐不住寂寞,時常勾引孫覺。本來挺正常的一個人,隻要一見到孫覺立馬就魔怔了,與身邊的閨蜜誇張地打鬧,提高嗓門,互相詆毀,再時不時地瞥孫覺一眼,看孫覺有沒有注意到她。等孫覺走近了,她再打他一下,然後捂嘴笑,再打他一下。孫覺的反應通常都是沒有反應,完全把眼前的瘋婆娘無視掉之後快步走過。那姑娘一直沒有放棄,繼續著自己的角色扮演,假裝孫覺隻是一時沒明白自己的心意。直到有一天,事情終於有了突破性進展。孫覺冷冷地看著眼前笑得不行了的姑娘,說:以後不要再打我了。
那姑娘做了個鬼臉,說:打你不行啊。
孫覺說,不行,因為我根本就不想調戲你,你的行為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說完孫覺又像往常一樣快步離開,隻留下那姑娘大大咧咧地與閨蜜說“什麼呀,他說什麼我根本聽不懂呀”。
從那以後就沒人再隨便靠近孫覺了,他的粉絲團的規模也略有萎縮,在剩下的那群人中,孫覺有了新的稱號,叫做“高冷男神”。
後來又發生了一件事,孫覺正式地像楚涵表白了。表白的方式是送給楚涵一幅畫。這就是那次孫覺在數學課上想到的點子。在以學識博得楚涵傾心的計劃流產之後,孫覺就一直在想自己還有什麼可以撩妹的特長,後來想到了是畫畫。畫畫是一個很能提高個人魅力的技能,這一點我深有體會。記得小時候我畫畫很好,也很認真,別人半小時畫一幅畫,我要用半天。但畫完之後,旁邊那個長的很漂亮的小女孩就會對我的畫愛不釋手,並以一種我不太懂的眼神看著我。可恨我當時懵懂無知,並不能理解其中的含意,錯失了那絕妙的機會。
當時在孫覺做完題回來之後就跟我說:你知道嗎,我還可以畫畫。我畫畫很好的,隻是這幾年荒廢了。想當年我可是……
我打斷他,說:別提當年,一提當年我就來氣,有本事畫出來給我看。
孫覺二話沒說就開始畫。一節課後,一個路飛驕傲地站在紙上,像是在說:我是要追到楚涵的男人!我拿著那副畫看了很久,也挑不出什麼明顯的毛病,但我想如果我好好畫應該也能畫出來。於是我說:畫的還行。
孫覺點了點頭,說:這還沒達到應有的水平,我要多練習練習。
之後孫覺每天都會畫一幅畫,不隻是漫畫,寫實、素描什麼也畫,水平也是突飛猛進,最後終於到了我不得不在麵上承認無法企及的程度。我說:孫覺,反正你也是練習,不如給我畫一幅。
孫覺說:好啊,你想畫什麼。
我說:孫悟空。
孫覺驚訝,鄙夷地說:孫悟空?能不能有點追求,我還以為你會說宇智波佐助之類的呢。
我也驚訝,說:孫悟空多帥啊,怎麼了,那可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人物。
孫覺說:那你現在還喜歡孫悟空?
我說:不了,我現在隻喜歡女人。
第二天孫覺真的給我畫了一個孫悟空,隻不過是《大話西遊》裏的那一板。還附送了一張,畫的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警。我很喜歡,並把她和孫悟空一起貼在了我的書桌上。每次寫完作業,我都會盯著那個美女心曠神怡好一會,感覺學習壓力釋放了很多。同時我又感覺那個孫悟空的存在有點不對勁,而我一直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直到後來我自發接受了島國的性啟蒙教育,認出了畫上那個人是一個叫作********的女優。於是我果斷地把孫悟空撕了下來,覺得這樣才不倒胃口。
經過月餘的苦練,孫覺終於決定要行動了。那幾天,孫覺沒再展示新作,估計是在精心準備那副要送給楚涵的情畫。一天早上,孫覺帶來了一塊木板,神秘兮兮的,還不讓別人摸,也不讓看,說是要讓楚涵第一個看到。合著他是把畫裱起來了,真不嫌麻煩。
那副畫在孫覺桌洞裏憋了半天,直到放學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幾個學霸還在充分利用邊角時間奮發學習,楚涵自然包含在內。這時,孫覺拉著我說:來,你在一邊看著,成敗在此一舉了。我猜想他告白要拉上我的目的是因為我在楚涵麵前已經完全被醜化了,這樣更能突出孫覺的優秀,成功率就會大大提高。
我自然沒有靠得太近,隻是像其他幾個人一樣與孫覺和楚涵保持著合適的距離,作為旁觀者默默地注視著楚涵的反應。在孫覺把那副畫遞到楚涵手中時,我隱約看見畫的是《海賊王》裏“愛情的奴隸”香吉士。在畫的一角有一段話,內容我不得而知,但內容的的目的我卻是知道的。楚涵在讀那段文字的時候,旁邊向來淡定從容的高冷男神開始焦躁不安,生怕楚涵無情地拒接自己。我也異常焦躁,生怕楚涵會一口答應。而楚涵的反應兼顧了我和孫覺兩人的情緒。她把畫收了起來,然後迅速收拾東西走了,沒留下一句話。值得一提的是,在出門的拐角處,楚涵不帶表情地瞥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