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繼光心中百感交集,他自然知道北城外的地基意味著什麼。如果他老子給他弄下這麼一處產業,他這幾年也沒必要苦巴巴,舉債度日。
“娘子,這個人情欠大了,可他得罪府裏,圖什麼?”
戚繼光不弄明白這件事情,沒心思吃飯,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下。
王氏正給戚繼光夾菜,搖頭笑著:“夫君想想,有幾人能如小趙兄弟這般會鑽研會做人?人家剛當上百戶,就攀了朱應奎的高枝,還成了人家弟子。前不久出軍平賊,又成了巡撫麵前的紅人。這不是有能力,運氣好就能做到的,說明小趙兄弟人家有眼光,能看得出夫君他日前程,這才多方扶助家裏生計。”
衛裏軍官一幫婆娘也是多有走動,王氏待在家裏,對趙期昌可不陌生:“還聽說,小趙與真定的賈東陽關係很好。賈東陽就是咱山東原來的臬司副使,現如今高升去了陝西。小趙就是個人精,自然會向夫君示好。”
戚繼光聽了搖頭,苦笑:“娘子莫要寬慰咱了……趙鼎明成了巡撫標營主將,張茂又是即墨三營遊擊節製登萊各衛所,別看趙三是個守備,可那做事的勁頭……朱高城還沒驗收,就跑去修路,修好後又是一場大功……而咱呢,不成器,也苦了娘子。”
尤其是趙期昌修路,給他的觸動太大,雖然開玩笑說趙期昌會被工部搶走。可實際呢?按趙期昌修路的那架勢修好,今後幾十年走在這條石板路上的人,誰不說聲趙期昌的好?
來這邊的遊人又多,遊人是什麼人?自然不可能是平民百姓,多是士林中人。見了登州地界獨有的石板官道,誰能平靜?
修路帶來的名聲會隨著時間而醞釀增長,隻要修好這條路,趙期昌就是死了,他的家族也會受益。
隻要長眼睛了,誰都知道各處的官道是個什麼德行,就是沒人去做這勞頓的事情。而趙期昌去做了,還大張旗鼓要修建石板官道,一瞬間明眼人都看到了其中蘊含的好處。
原來衛裏戚繼光的部屬都在高升,而他因為得罪人,原地踏步不說,一年到頭往外跑。他心裏怎麼能痛快?
王氏看著各家婆娘妻隨夫貴,穿金戴銀,她又如何能平靜?
戚繼光的自責,王氏看在眼裏,心中也苦澀,擠出笑容:“夫君時運不濟,又何必氣餒?你看趙鼎明、張茂官升得快,可他們有眼不識人,這輩子到頭也就是個都督僉事。而小趙呢?是都督之材,他如此看重夫君,夫君又何必自輕,徒增煩惱?”
戚繼光點著頭,卻說:“明日趙三要登門討論班軍事情,家裏備些豐盛飯菜。”
王氏點頭,又說:“聽外麵人說,說是小趙如此關照咱家裏,是想讓夫君做其副將。若明日小趙提及,夫君如何做?畢竟人家是巡撫麵前的紅人,新來的登萊兵備姓趙還是四川的,與巡撫也有交情。小趙若拉一把,夫君也就不用受著遷徙戍軍之苦。”
戚繼光堅定搖頭:“不,受人恩惠他日還回去就是。若成了他趙氏部將,咱一家子都不安穩,甚至會連累丈人。”
王氏疑惑,戚繼光不願意多講,道:“曾公天縱奇才,如今朝堂容不下曾公。而趙三也是稀世英才,這混賬東西屢出狷狂之言,以如今之朝堂,他日絕無善終。”
有些話他不敢講,尤其是北曲山戰事前,省裏要逼登州衛出兵以設置巡檢司為要挾。當時趙期昌的態度將戚繼光嚇住了,他有理由相信,以當時趙期昌的憤怒,隻要握有今日的強軍,就敢跟省裏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