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流放計劃(1 / 2)

竹條編織的尋常載貨車廂裏,趙期昌裹著一條披風盤坐,麵前鋪著地圖,他手裏握著細長毛筆,皺眉深思。

他麵前立著兩盞燈罩,還有一疊疊沾染塵土,還未收拾幹淨的曆年文檔。

不遠處的兵備府檔案庫房廢墟上,一眾書吏陸續對各類書冊分檔,趙期昌手下的文吏也混跡其中,不斷將曆年積累下的衛所相關文檔搜出,送到趙期昌處。

登萊各衛所的資料隻有四個地方有備份,首先是本衛,其後就是登萊兵備府,登萊兵備府也能稱之為登萊海道衙門。設立的根源、存在的性質與登萊各衛所一樣,都是以備禦海防為主。

然後,山東都司府有完整的資料檔案,最後一處就是管著山東都司的左軍都督府。至於兵部、兩官廳,都沒有底層衛所的詳細資料,有的隻是資料、世官譜係。

讓登萊軍戶驕傲的登萊都司府,純粹上不了台麵,光轄區內的衛所資料就不全。

找趙炳然討要副本不難,可丟臉;找山東都司府人家又推脫不願意承擔風險,隻是讓趙期昌自己去統計;而登萊各衛又磨磨蹭蹭,始終不願把本衛所的詳細資料上報趙期昌。

這些資料詳細到世襲小旗這一級別,不止包含各千戶所、百戶所物產、人口數據,就連這些千、百戶所曾經的資料、發展軌跡都有記錄。

可以這麼說,誰握著這些資料,就等於握住了各衛所官麵上的數據。也意味著可以繞開當地衛所軍官家族,直接與底層軍戶對話,不會出現驢唇對馬嘴的事情。

這類記錄詳細資料的版籍檔案,往往象征著統治權。

上級衙門從衛所收稅、攤牌丁役的依據就是衛所版籍;不管下麵衛所管事的是誰,隻要知道對方的數據,直接下令就成了,不需要討論!

誰都知道這類一級級歸納的數據必然不準確,可這就是官方數據,這就是打官司的鐵證。隻要有這麼一份‘鐵證’證明下麵衛所有哪些東西,那趙期昌再下達合乎邏輯、常情的命令下去,下麵的衛所官誰阻撓,那就是抗命,直接砍了都沒問題。

若是沒‘鐵證’在手,你下一道命令,下麵人裝糊塗跟你扯皮,然後認個錯,你總不能直接殺了吧?

不是動不動就要殺,而是隻能靠殺才能強行驅使下麵人跑起來,否則磨磨蹭蹭混日子造成的隱患更大。

畢竟都是衛所世官,平均三戶軍官搶一個位置,可卻沒產生多少內部競爭力,反倒因為同僚太多,想做事的沒機會,不想做事的人又有那麼多的同僚可以推卸責任,這就使得尋常衛所衙門做事效率低的能讓你發瘋!

有些遷到腹心地域,跟民戶雜居的衛所官純粹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管你上麵分攤的班軍、還是徭役,一個個就當沒看見,連上級衙門都不搭理。反正就是不理你,反正大爺是世官,你解除我的差事卻解除不了我的世職,隻要世職在就有憤怒,雖然折半再折半,可這是睡在家裏就拿錢的差事!

反正幹不幹差事,俸祿都是按著世職品級在發,無非就是幹差事時能多撈點,不幹差事時少撈點罷了。

對於懶惰一點的人來說,遊手好閑能掙錢,掙的少就少,大不了少花一點,正好圖個安逸、清閑。

再說了,衛所衙門的前是那麼好掙的?終究離不開刀槍,反正衣食無憂,誰又會緊巴巴湊上去冒險掙那兩個血汗錢?

一個學一個,根本不怕你正常範疇內的懲戒。就算再重一點判個充軍,可世職這東西隻有皇帝能升賞、剝奪,哪怕被整死,可人家一死,家裏子弟立馬就能襲職接替!

對這種人……對付這種風氣,趙期昌也倍感頭疼,整個階層不上進,不是你幾句話激勵、恐嚇就能奏效的。

就比如登州左衛重建一事,趙期昌就沒打算與奇山所的人談,連福山所的劉家也不想拉扯進來攪合。他隻需要數據,根據官麵數據製定一份經得起推敲,能站得住腳的計劃就行了。

這是重建登州左衛,不是奇山所升格為登州左衛!

這就是他的態度,奇山所的人老老實實聽安排就對了,誰敢伸手阻撓,他不介意將對方連根拔起!

打著哈欠,趙期昌翻閱奇山所編製,將一串串的人名謄抄,悉數改動隸屬關係。

一旁張祖娥也裹著一領披風,見趙期昌直接是按著文檔上的名字成串在謄抄、改編,不由得心中發慌:“梅郎,如此做會讓劍門先生為難的。”

趙期昌太狠,竟然將奇山所百戶世職以上的一百四十餘戶悉數拆散,改為隸屬山南的各個備禦千戶所,有一種給戚繼光添麻煩的感覺。

如此大規模的改遷衛所官,跟清洗異己沒區別,這麼敏感的事情趙期昌可以做裁定,按著慣例也得趙炳然用印後才能生效。自然,責任壓下來,趙期昌跑不了,趙炳然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