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三年,夏。
上海的黃浦江麵上一片繁忙,寬闊的江麵上各種各樣大大的船隻往來穿梭不息,沿江兩岸密密麻麻停泊著數不清的船隻,一支懸掛著海魂旗的風帆船隊緩緩靠近元奇碼頭,等候在碼頭上的一眾商賈爭先恐後的迎了上去。
元奇南洋船隊多是運糧船隊,如今上海最緊俏的就是糧食,不論是稻米、大麥、玉米都十分搶手,因為戰爭,湖南湖北、安徽河南的糧食都大幅減產,再加上朝廷大量發行大錢、官票寶鈔,糧食價格已是一漲再漲,如今大米都已經漲到六塊大洋一石,而且依然漲勢強勁。
元奇南洋船隊運來的稻米並不全部對外出售,對外隻售賣三成,雖然隻是三成,但船隊運輸量大,也有三四萬石,上海的一眾大糧商依然是趨之若鶩,爭相搶購,誰都清楚這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一身長衫戴著一頂麻紗圓盤禮帽的唐晟打著一把粗布黑傘遠遠的站著,一臉輕鬆的看熱鬧,他也是商人,但不是糧商而是豆餅商,不過,他如今感興趣的是來自南洋的鳥糞。
去年,當他無意中獲悉元奇免費向附近的農民提供南洋鳥糞時,他就敏銳的察覺到這事不會簡單,元奇是什麼?元奇是大清當之無愧的第一大商團,富可敵國都不足以形容,元奇涉足的生意豈有的?
果然,不過幾個月下來,他通過走訪調查就發現農民們對鳥糞肥田的效果讚不絕口,比豆餅效果還要好,他登時就意識到機會來了,搭上元奇的機會來了!
他今來不是急著要買鳥糞,而是想仔細的了解南洋鳥糞的情況,待的碼頭上一眾商賈四散而去,他才緩步上前,笑容可掬的跟一眾船員打探鳥糞的有關情況。
黃昏時分,唐晟趕到鎮海公府,在門口遞了帖子,然後站在門外心情忐忑的等候著,他不清楚易知足會不會接見他,畢竟易知足身為三等公爵,南洋大臣,南洋提督,別是一般商賈,就是一般的官員怕是也等閑難得一見,若是易知足不見他,他該通過什麼門路?元奇上海分行的嚴掌櫃?隻不過,他與嚴世寬也沒有什麼來往,而且嚴世寬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見到的。
他心裏正自七上八下,一頂轎子停在大門外,一個稍稍有些顯胖三十出頭縉紳打扮的人哈腰出轎,看了一眼,唐晟不由一楞,這不是嚴世寬是誰?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他當機立斷,連忙迎上前拱手道:“在下餅豆業公所唐晟,久仰嚴掌櫃大名,今日得見。”
嚴世寬有急事,沒功夫聽他客套,況且也不認識他,連忙拱手笑道:“唐掌櫃的客氣,在下今日有要事見大掌櫃,改日再敘。”著就拔腳要走。
唐晟連忙道:“嚴掌櫃,在下今日前來是為南洋鳥糞生意,還望嚴掌櫃在公爺麵前美言兩句。”
南洋鳥糞?嚴世寬頗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南洋鳥糞生意,易知足很是重視,而且聽是不的生意,略微遲疑,他才道:“跟我進去。”
唐晟登時大喜過望,連忙躬身一揖,“謝嚴掌櫃提攜。”著連忙亦步亦趨的跟著進了大門。
經林美蓮通報後,嚴世寬快步進了書房,一見易知足他便徑直道:“大掌櫃,美國東印度艦隊司令,海軍準將,馬休佩裏已經抵達上海,希望能夠盡快拜見大掌櫃。”
佩裏率領四艘蒸汽炮艦抵達香港,易知足就知道了,他原本以為倭國成為大清的藩屬國之後,花旗國不會再有想法,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略微沉吟,有才道:“讓他明上午直接去總理衙門。”
去總理衙門?嚴世寬大覺意外,去衙門談隻有兩種情況,要麼是禮節性的走走過場,要麼是公事公辦,直接的,易知足這個態度,就是很不待見對方,一般各國公使、外交官員有事都是私下先來拜訪才去衙門的,而花旗國與元奇的關係素來甚好,佩裏作為花旗國東印度艦隊司令官,如此不受待見,自然令他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