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部電影的邏輯生長點——棺材和水井,在影視裏是罕見特殊的,但一個關係著死,一個關係著生,這裏係著兩個西北農村女孩的命運,從此開始對其生存境遇展開敘述。她們同樣淳樸不乏倔強,但都為生活所迫,麵對自己的婚姻,有過掙紮,觸碰家長的逆鱗,但都歸於一聲歎息,從中我們看到了生命的卑微,如同黃沙於無邊大地上,隨風浮沉,相較於棺材和水井,或許無足輕重,但確實存在著生命的不能承受之輕。
二、物質存在——一幅蒼茫的景象
《驚蟄》取景於陝北西北角的定邊縣,水井、窯洞、炕床、麥稈、白麵、白餅子、壓麵機、拖拉機、大白菜、撲飛的雞、木電線杆,大紅的圍巾和上衣、擋風沙的頭巾、遮刺眼陽光的墨鏡,繡著牡丹花和龍戲珠圖紋的衾枕……構成了陝北農村生活的背景。一輛顛簸在黃塵荒野上的白色中巴連接著農村和縣城。魚、電視、巧克力、音樂卡、衛星鍋、明星海報、大棚集市、要收費的公共廁所,讓這個小縣城染有絲縷的現代氣息,能與二妹的農村老家形成對比,但並不能抹滅二妹生活之處的偏遠落後、蒼茫寂寥,反而加深了這種印象。
水井、水罐、奶茶、炕床、灶台、白酒、烤全羊、青花瓷杯、銀鐲銀耳環、厚實的氈靴、寬大的蒙古袍、五顏六色的頭巾、掛有成吉思汗畫像的蒙古包,草原上的交通工具駱駝和馬、摩托車、三輪車、大卡車還有小轎車……這些隸屬於生活起居的物質文化,無不影射出阿拉善惡劣的生態環境,一簇簇的駱駝草、成群的綿羊、時有的暴風雪、葉子發黃的沙棗樹,無不滲透著蒙古族淵源的曆史。文化物質的塑造離不開曆史-地理因素的作用力。
兩部電影的故事就發生在這片蒼茫的大地上,開闊的視野摒去了晦澀壓抑,強勁的風沙更添豪放率真,散發出一種粗礪的美感。這裏,綠色並不受待見,反而土黃色成為生命的底色,或許鮮有勃勃生機,卻仍生生不息,延續著千百年來生產生活的成果,而女主人公常著的紅色,如同在這片無言土地上頑強跳動的火焰,執意將生命點亮。
三、精神所依——一座風蝕的雕像
相較而言,精神文化的呈現就有些複雜了,有些是濃墨重彩的特寫、長鏡頭,有些是含沙射影的說唱論及,但有意無意中卻能讓觀眾感受到這種精神文化力量的強大和威懾力。
(一)風俗
風俗,正是這種文化迫力的一種演繹,“一種依靠傳統力量而是社區分子遵守的標準化的行為方式,是能作用或發生功能的”[2]。風俗在影片中作用力和發生功能大都通過主角經曆特殊時刻的一些片段體現出來。
換喪嫁娶是風俗習慣的重要組成部分,這在兩部電影中皆是濃重一筆。《驚蟄》中爺爺的葬禮、二妹的婚禮都少不了鄉裏鄉親的參與,在小小的農村可謂熱鬧非凡。葬禮上,人們送禮金花圈、敲鑼打鼓吹嗩呐、參加宴席;送葬時撒冥紙放鞭炮禮花,親人著孝服戴白布孝帽;葬禮後全家進行掃塵。婚禮上,二妹著紅嫁衣,章鎖穿黑西裝,兩位新人走過孩子們歡呼撒彩帶的院落,直達端坐在案前的雙親跟前,聽人宣布兩人根據中國人民共和國結婚法被授予結婚證書;背景樂是歡快的鑼聲鼓聲嗩呐聲,一旁還有學生敲打架子鼓,大紅燈籠高掛在屋簷下。傳統和現代營造起喜慶氛圍,卻與二妹冰冷的表情格格不入。《圖雅的婚事》更是將婚禮推置為影片的高潮。提親也是婚俗的前奏,電影裏,男方家派選幾個代表,帶著聘禮體麵地來到女方家,然後商討婚事。幾經波折,最終才有了一個極富濃鬱蒙古風情的婚禮。蒙古族婚禮歌曲由一位老者傳唱開來,此起彼伏,從未間斷。人們都盛裝出席在蒙古帳篷裏,圖雅和森格身著婚禮袍一杯杯向長輩、主婚人敬酒,正中的火爐生得正旺,隻是這樣的婚禮沒有一絲笑意,唯有淚盈眶。
無論二妹,還是圖雅,她們的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隻是長久存活下去的前提,愛情似乎是一個奢望,又怎能企及,甚至都沒有了心思去遐想,隻求活著,不放棄不抱怨。
(二)聲音
聲音,這一影視的藝術形式之一,也成為電影中傳達西部文化的重要元素。不消說對白內容,語言就帶有地方特色,影片讓我們耳聞了發音略微低沉,口齒有些含混的西北方言。影片中的歌謠西北味甚濃,韓紅深情悠遠的《天路》《青藏高原》從播放機裏飄蕩出來,回響在摩托車揚起的風塵裏,飄向遠方。悠揚的馬頭琴和蒙古長調時不時在電影中回旋縈繞,讓人仿若置身於蒼天般的阿拉善。《驚蟄》裏對秦腔有兩段單獨呈現,一場在室內,一場在露天,沙啞而渾厚的嗓音,帶著一股浩然正氣,台下一片白帽。
(三)酒
電影中酒多次出現,穿插在故事情節中成為人物形象的補充和某種文化的投射,它既是物質文化的成果,又有精神文化的內涵。人類的行為活動凝結著本身的意向、情緒、價值觀,喝酒亦然。西北男子好喝酒這一行為習慣在電影中得到了印證。男人們聚在一起喝酒劃拳,二妹的丈夫更是經常酗酒,酒成為枯燥生活的點綴,男人娛樂的必備。在內蒙古草原,酒有了更深層的意義,敬酒成為待客之儀、婚禮之儀,還有白酒刮痧的實用,男人們不僅能喝,女人們也不差,酒,無形中煆造了她們的剛烈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