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已經是中午,鬧鍾響了兩遍都沒能把他吵醒。
今天是星期五,本來是要上班的,可之前他就有了離職的打算,因此也沒有想著要打電話過去請假,同樣地,他沒去,也沒人打電話找他。
那是一個無關痛癢的職位,工作輕鬆,如果安於現狀,壓力也不高,許多人都覬覦著,恨不得餘盡馬上滾蛋,好有機會坐上去。
一年多了,因為各種原因,餘盡反倒有些厭倦了,日複一日地重複毫無意義的工作,卻又懶得去做更多的工作。
起床洗刷完後已經是下午一點,餘盡出了門,來到一家飯店,要了一份紅燒茄子飯,飯是熱的,菜是剛煮的,看上去很誘人,但他卻沒吃,拿著羹匙扒拉扒拉地砸著飯,望向門外,神情有些呆,行人匆匆而過,留下一個個滿是汗水的側臉。
他總是這樣,偶爾會呆住,出神地望著某個地方,事實上,他並沒有在看任何東西,也沒有在聽任何聲音。
讓屬於他自己的世界安靜下來,發呆是最好的方式。
餘盡扔下十五塊錢,看了一眼隻吃了兩口卻被弄得一塌糊塗的飯,邁步走出了飯店,走向彩票站,拿起台麵上的筆,刷刷刷寫下七個數字,拿出十塊錢,“加注。”
“喲,這號碼不錯,今天大熱門呢。”
“咦,你這組好像是日期?是生日吧……”
餘盡陷入回憶當中,他們還在一起的那一年,他生日,寒滄也給他買了一注彩票,同樣也加注了,那天他們笑得很開心,而如今卻連哭都沒了眼淚。
“滄,這一切都由你來決定了。”餘盡捏著彩票,走出彩票站,回到宿舍,躺在床上,隨手拿起一本書,快樂其實是在心裏,讀了三四頁,煩躁的心平靜了下來,繼而沉浸其中,難以自拔。
現在隻需要等,等今晚彩票的結果。
如果像滄這樣的人都有幾率想到並付諸行動去自殺,那中一注彩票又有什麼。
這兩者看似完全沒聯係,然而它們卻有一個驚人的共同點,那就是概率低得幾乎不可能發生,這就足夠了,餘盡需要的是一個決定,一個後半生的決定。
七月流火是騙人的,在南城這裏,到了十月還是一樣的熱,七月更是熱得不可言其狀,安靜地坐著,吹著風扇,都會滿身是汗,床板都是熱的,躺在其上睡覺,常被戲稱為“床板燒。”
餘盡租的房子是在頂樓,采光度很足,早上常被陽光曬醒,到了下午更是悶熱難耐,床板的溫度也逐漸升高,直到變成滾燙,餘盡安靜地看著書,一個姿勢能保持半個小時以上,完全沒有收到外界影響。
他很少動,但每一次動都驚天動地。
烏雲密蓋了蔚藍的天空,轟隆隆地傳來雷聲,接著是紫色的閃電,餘盡站到窗前,整個城中村被黑暗籠罩,下午六點的現在,跟深夜一樣黑,黑雲壓得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扯下一片。
但他沒打算這麼做,因為他知道,以他的人品,絕對會在一瞬間被電死。
餘盡喜歡雨,沒來由的喜歡,淋了第一次雨之後,雨能讓他平靜,能讓他想通很多事情,能讓他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當時工作上遇到的一個棘手難題,弄了三天沒弄好,結果下班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回家洗完澡後他就想到了幾個解決方案,第二天,就把問題解決了。
雨下了一整晚,第二天一大早,餘盡拿著彩票去彩票站,沒有意外,彩票成了廢紙一張,“那麼,該做點什麼事了。”
坐上了動車,夜幕降臨時,他出現在了滄曾經在的地方,北城城東區。
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警局,他們很敬業,按理說已經下班了,可還有人在,而且不是一個兩個,是很多個。
“我找葉清。”餘盡推門進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這裏。”一個稚氣未脫的人站了起來,揚了揚手,示意餘盡過去。
骨灰就在葉清的桌子上,餘盡摸了一下冷冰冰的罐子,沉浸在滄的顰笑中,完全沒注意到葉清在說什麼。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他回過神來,葉清還在說著安慰他的話,並讓他出示身份證以辦理手續,餘盡抱著骨灰罐,拿出身份證跟著葉清辦理手續。
前後不過十五分鍾,餘盡在幾份文件上簽了字,擱下筆,“你不是下班了嗎?”
“是的,我在等……”葉清很緊張,繃得緊緊的,看不出是什麼心情,是解脫,還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