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再度安靜下來。葉知遠也錯愕得有點兒不知所措。他自認自己的推理在情在理,每個人,連雷諾都在讚同,唯一反對的卻是他的女朋友。
李蘭輕輕拉了聶晶一下,壓低了聲音問:“姐姐,你不是故意跟葉知遠唱對台戲吧?”
聶晶白了她一眼:“我有那麼無聊嗎?”說完,一本正經地用手裏的筆,再度指了指那張關於屍體雙手的照片,“我的根據也是這雙手。”
眾人連忙轉回視線。大家都很納悶,同樣的一雙手,怎麼就能看出不同的意見。
聶晶道:“請大家更仔細地看清楚。兩根大拇指各有兩節指骨,其餘八根手指各有三節指骨,十根手指一節指骨都沒剩下。所以我首先要更正的是,死者的手指不是被簡單地砍下,而是被完全截取,非常符合人體解剖學。凶器應該是一種非常精巧鋒利的小刀,比如,”微微一停,用力道,“手術刀。”
每個人的心頭都是一震。但是誰也沒有聶晶更清楚這其中的恐怖。那天在碧雲山莊出現場的時候,她就有些驚訝到了。但又忍耐下來,決定先回來仔細屍檢過再說。
李蘭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具有解剖學知識,極有可能是醫務工作者,或者從事醫學研究學習的人?”
劉軍順著李蘭的思路:“這麼說,醫生、護士,在讀的醫學院學生,等等,都有嫌疑了?”
葉敏宇還是很讚同關於凶手是音樂學院學生的推測,但是也不反對新的推測,中和道:“也不一定非要局限在和醫學有關。開膛手傑克就具有解剖學知識,可其中有一種觀點就認為,他其實是一位畫家。因為西方繪畫區別於我們傳統的國畫,更注重寫實,所以很多西畫的畫家也具有解剖學知識。因此也不能排除,音樂學院裏的學生也有人懂解剖學。”
聶晶輕輕扯了一下嘴角,一口否決:“不可能。”她下意識地抓緊手裏的筆,“我反複研究過死者的雙手,創麵不僅非常平滑,還沒有傷到骨頭,找不到一絲破綻。凶手在下手的時候,沒有一刀是猶豫的,也沒有一刀是多餘的。完美得讓人毛骨悚然。”一絲寒氣從心底升起,“能做到這種程度,絕不是護士、在讀學生那種半調子的人,更不可能是外行人,一定是一流的專業人士。”她抬頭看向雷諾,一字一頓地說出自己的結論,“我認為,凶手是頂尖的外科醫生。”
葉敏宇看到她說得那麼肯定,便也妥協了一步:“那也有可能是懂音樂的外科醫生。”
聶晶笑了:“人們會嫉妒,是因為有可比較性。所以跳得遠的人隻會嫉妒別人比他跳得更遠,而不會嫉妒別人比他跑得更快。一個頂尖的外科醫生需要嫉妒一個小提琴演奏者的音樂才能,到截下她十根手指的地步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論專業,這裏沒人比聶晶更專業。可葉知遠的看法也在情在理。偏偏兼而有之的意見也被聶晶一一否決了。一時之間,大家都理不出個頭緒來。
安靜了一會兒,劉局問雷諾:“你怎麼看?”
雷諾總結道:“從作案動機上來說,我很讚同葉知遠的判斷。而且,凶手把死者的手指處理得出乎預期的細致,更加說明拿走死者的手指對他來說有特殊的意義。但是能達到這樣高水準的專業技術,確實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又有作案動機又有專業技術,我現在也沒有合適的推論。所以我覺得兩條線都有必要跟下去,也許可以找到共通之處。”
劉局點了點頭:“就這麼安排吧。”
葉知遠看了看聶晶的背影。開會開了老半天,她還沒有回過一次頭。要在以前,發現了這麼重要的線索,她不等開會就告訴他了。
這次,他是真的把她給惹毛了。
會議一結束,葉知遠就連忙向聶晶走去。誰料聶晶的動作比他還快。他才走到中間,她就已經拿上了所有的資料,跟著刑偵技術部的同事們一起離開了。
雷諾剛送走劉局,看他一臉惆悵地看著門外,問:“要不要給你五分鍾?”
葉知遠忙收拾一下心情,搖頭道:“不了,查案要緊。我們這就出發。”
這才是一個刑警應該有的工作態度。雷諾放心地點了一下頭。
看見雷諾和葉知遠離開,劉軍也對李蘭道:“咱們也出發吧?”
李蘭卻不肯動:“等一下。”
也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眼看著同事們都走得差不多了,她還是不動。等到整個刑警隊隻剩下幾個留守的,便見李蘭從兜裏掏出手機,藏在桌子底下打了一下電話。劉軍還在奇怪這麼神神秘秘的是要打給誰,卻聽李蘭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