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婦一下子變成了女兒,天差地別。
丁樹海說得清清楚楚:“其實她很小的時候,我就開始助養她。直到兩年前,我正式收養了她。助養是匿名的,收養是保密的,所以你們都查不到。不過我可以給你們看收養文件。”他微微揚著嘴角,可眼裏的笑意卻遠比表現出來的還要深,“那麼現在,我給我唯一的女兒買別墅,送她古董琴,兩位警官還覺得有問題嗎?”
葉知遠半信半疑:“可是,孫黎從來沒有和身邊的人提起過你是她的養父,她一直都說自己是孤兒。”
丁樹海抿了一下嘴,歎了一口氣:“可能……我畢竟隻是她的養父吧?在她的心目中,我有沒有收養她,其實都跟以前隻是助養她沒有什麼區別。一樣都是每個月給她一筆錢,送她一些禮物。而且從一年多前開始,她連錢和禮物也不要了。所以我和她的父女關係,基本就隻是一紙收養文件而已。”
眼前的人很輕易地就將父女關係掛在了嘴邊。葉知遠有點兒想不通。他可以給她買上千萬的別墅,送她數百萬美金的古董琴,可是他卻不會為了她的死流一滴眼淚。與其說他為孫黎的死難過,還不如說他隻是有點兒遺憾。
就像……就像精明的商人做了一項不大不小的投資,可是卻沒有得到預期中的回報。
葉知遠覺得很不舒服。即使是素不相識的人,看到這樣一個年輕生命的夭折,難道不該有一點點的心痛?
於是他冷笑一聲,反而咬得更緊了:“這麼說,你和孫黎的關係其實並不怎麼樣。是不是她做了什麼事,讓您不高興了?”
方煜文有點兒焦躁地插入道:“葉警官,你懷疑丁先生是沒有意義的。你說孫黎是幾天前死的,可是我們這幾個月都在國外。”
葉知遠撇了一下嘴,正欲反駁,卻聽丁樹海先開了口。
“煜文,殺人不一定要身體力行。尤其像我和你這樣的人,多的是願意為我們做事的人。”丁樹海沒有看向葉知遠,視線沉沉地轉向了雷諾,“雷警官,你說是嗎?”
這是一次試探。
丁樹海有此反應,雷諾也並不意外。一個慣於發號施令的人怎麼可能乖乖地坐在那裏,任由別人掌握主控權。之所以先前還算配合,是因為,他借機觀察丁樹海的時候,丁樹海也在借機觀察他。
現在,到了他要接招的時候了。
雷諾靜思了一會兒,沉穩道:“我知道您並不是凶手。”
丁樹海的神情起了很微妙的變化。方煜文的臉上清清楚楚地閃過愕然。
葉知遠也很訝然。他沒有想到雷諾如此肯定丁樹海不是凶手。他更沒有想到雷諾會直接向丁樹海亮出自己的底牌。
丁樹海坐直了上身道:“願聞其詳。”
雷諾放下手中的筆,梳理了一下思緒:“首先,我們查過她近半年的通話記錄,沒有一通是從國外打回來的;也查過她的電腦,都沒有發現你的消息。所以,你和她至少有半年沒有聯絡。很難想象感情淡到半年沒有聯絡的人,會突然動了殺機。”
“其次,”他接著道,“孫黎死在了你給她買的別墅裏。如果凶手是你,你不會讓她死在自己的地盤。
丁樹海不以為然:“當初買別墅是孫黎親自處理的,沒有任何明確的證據可以指向我。也許我是認為你們查不到我的頭上,所以冒了一次險。”
雷諾搖了搖頭:“給自己的養女買別墅都處理得小心非常,又怎麼會在犯下人命大案的時候如此冒險。”他深深地看著丁樹海的眼睛,那雙半濁的眼珠像蘊含著一團灰蒙蒙的混沌,摸不清、道不明,比深海更不可測,“你隻會做得更好。比如,孫黎就這樣突然消失了,永遠沒有人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
丁樹海的嘴角勾起了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現在開始相信,雷諾確實有值得他另眼看待的價值。
“最後,”雷諾接著道,“孫黎死的那晚,喝了很多紅酒。凶手到達的時候,她已經醉醺醺的了。如果是你派去殺她的人,正好可以直接下手。可是凶手顯然沒有。他曾經和孫黎一起並排坐在沙發上。這說明他們之間有過一段交談,而且關係很親密,因為普通關係不會並排坐在一起。如果是你派去的人,殺死孫黎就隻是他要完成的任務,何必浪費時間說些沒有意義的話。再者,孫黎和你的關係並不親密,更不用說隻是你派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