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一直進行到夕陽西下。但是果然如於謙和的預期,一小時五十八分,堪堪在兩小時之前打住。
丁浩然以驚人的流利縫合了傷口,別說留在手術室裏的人,就連在手術室外參觀的人都不覺睜大了眼睛。待到他哢嚓一下剪斷了縫合線,手術室內外頓時爆發出一片洶湧的掌聲。路佳是第一個向他祝賀的,其後的祝賀聲和掌聲一樣連綿不絕,丁浩然也無心一一分辨都來自哪些人。
他很累。但是很快樂。
這快樂並不來自於那些祝賀和掌聲,隻是單純地來源於手術的成功。
一走出手術室,他就被洶湧的人群包圍了,有同行,有媒體,也有病人。一眼望過去,隻看見黑壓壓的人頭,還有不停閃爍的白光。
丁浩然在同事的幫忙下好不容易擺脫開,已是頭昏眼花。
“浩然。”
丁浩然定了定神,看見於謙和滿麵笑容的站在不遠處,便笑問:“你沒走?”
“等著給你做司機嘛。你剛做完手術一定累了,疲勞駕駛可要不得。”
丁浩然笑著拍了一下好友的胳膊。又看見他身旁還跟著兩個年紀和他相仿的男人,其中一個稍微年長一些的也叫了他一聲。
“丁醫生,祝賀你。”
丁浩然覺得兩個人很眼生,可是看他們的舉止既不像同行也不像媒體,疑惑地走到於謙和麵前:“你們是?”
雷諾和葉知遠一齊出示了警官證。
丁浩然垂下眼睛看了一眼,便問於謙和:“你怎麼會和警察在一起?”
於謙和連忙舉起雙手,澄清道:“不是我帶來的。他們來找你,正好碰到我。”又乖覺地讓了一步,“我看我還是先不妨礙你們說話了。”說著,就要轉身離去。
“用不著。”丁浩然瞄了他一眼,“我的事情你有哪一件不知道。”
於謙和微微一笑,又站住了。
丁浩然方看向雷諾和葉知遠,“有事嗎?”
葉知遠為他的沉著一怔,望了雷諾一眼。
雷諾看了看丁浩然身後的記者群,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這裏,便道:“這裏不方便說話,可以去你的辦公室嗎?”
丁浩然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四人就圍著他的辦公桌而坐。
雷諾開門見山地道:“想必你已經從你父親那裏知道,孫黎死了。”
丁浩然蹙了一下眉尖,反感之情溢於言表:“我父親?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雷諾:“那丁樹海先生是?”
丁浩然暗暗地咬了一下牙:“叔叔。也不是真的叔叔,隻不過,”視線飄向了一旁,“是我父親的一個朋友而已。”
雷諾:“那您的父親是?”
丁浩然下意識地將臉揚高了一分:“我父親是韓平,教了一輩子書的好人。”說完,眼睛有意無意地掃過雷諾和葉知遠,依稀在說:你們隻管去查。
忽然又警惕地望向他們,“你們怎麼會以為丁樹海是我父親?”緊接著又浮起了那種反感,“他跟你們說的?”
雷諾不打算和他在這個問題上過分糾纏,隻簡單地道:“他沒有跟我們說,是我們調查出來的。”便又將主題扭轉了回去,“我們還是來說說孫黎吧。”
丁浩然不太合作地看向別處:“哪個孫黎,我不認識。”可是麵容上還是閃過了一絲動搖。
葉知遠心道,她和你可是有血緣聯係的,還說不認識。可惜那份DNA報告隻能參考,不能擺上台麵。便道:“她是丁樹海的養女,你和丁樹海那麼熟,怎麼會不認識?”
丁浩然又蹙了一下眉尖:“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丁樹海沒有那麼熟。”
葉知遠忍不住磨了一下牙:是啊,不熟,你不過就是他的私生子嘛!可惜也沒有可以擺上台麵的證據。
雷諾問:“你從來沒有見過孫黎嗎?”
丁浩然不假思索:“沒有。”
雷諾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他們一瞧:“那好,今天的談話就到此為止。打擾你了。”
葉知遠完全沒想到雷諾會結束得這麼幹脆。別說他了,連丁浩然也很意外。但雷諾已然站起身來,葉知遠也隻好被動地起立。
臨走之前,雷諾又朝一直沒有出聲的於謙和望一眼,點了一下頭。
於謙和便也朝他點了點頭。
一出了辦公室,葉知遠就急匆匆地追上雷諾。
“哥,我們就這麼走了?”他滿心不甘,叭啦叭啦一路直說,“丁浩然肯定認識孫黎,而且知道孫黎已經死了。他聽說孫黎死了的時候,一點兒也不驚訝。還有他知道我們是警察的時候,也一點兒也不驚訝。這說明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他知道我們會找他調查孫黎的死。什麼人會對警察調查謀殺案早有準備呢?”說到這裏,張了張嘴,卻又把結論硬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