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廖小喬有七歲了,剛上小學。黃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一年大女兒很有出息地考上了一所好學校,出去上大學了。
黃傑一邊吃飯一邊啊了一聲。
黃鬆濤算了算日子說,這都有一個多月沒來找我玩了。
黃傑一巴掌蓋在兒子的頭上:盡知道玩兒。你都多大的人了?不跟你姐姐學,你也別帶壞人家妹妹。
黃鬆濤隻好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不敢支聲了。他從小讀書就不行。幸好有他姐姐在,經常輔導他,什麼課都磕磕絆絆地過。現在姐姐不在麵前了,大學是沒人指望他的,好歹把高中讀完,去弄個警校上上算了。
本來這話也就這樣過去了,是妻子忽然又接了下去。她一向心疼這個寶貝兒子,看兒子又挨了教訓,自然要幫腔的。
兒子也是關心小喬,你還真以為他是惦記著玩兒啊。妻子不高興地撇著嘴。這些天是沒看見小喬了。那孩子以前經常在巷子裏玩兒的。
聽妻子也這麼說,黃傑才想起來。好像是的。這些日子,他從派出所回來,也沒看到廖小喬站在她家門口了。
是上學了吧?他說,要忙著寫作業了。
妻子瞥了他一眼:小學一年級,能有多少作業。停了一停,忽然又冒出一句,她媽最近也有點兒稀奇古怪的。
黃傑最受不了女人家的八卦,有幾分不耐煩地道:少說人家家長裏短的。
妻子不依:我說的是實話。現在天氣都開始回暖了,那天反倒看見她圍了個圍巾出門擺攤子。
黃傑嘁地一笑:人家怕冷,自己保重自己。
妻子橫了他一眼:頭上都冒汗了!冷什麼冷!
黃傑說不過妻子,隻好嗯嗯嗯地聽她碎碎叨叨地說了幾句,把這頓飯吃完了。
第二天下班回家,正好又碰見廖小喬站在家門口。可能是昨天聽兒子老婆說了幾句,黃傑自己心裏也有些在意了,便特意笑眯眯地停下腳步。
小喬,伯伯好些天沒看到你了。他把自行車架到一旁,蹲到廖小喬的麵前,哎?今天怎麼沒叫伯伯啊?
廖小喬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才細聲細氣地叫了一聲:伯伯好。
黃傑當時就覺得和平常的廖小喬有點兒不一樣,可是具體不一樣在哪兒,又說不上來。他拉起廖小喬的手,本來是想把她抱起來,帶回家去玩一會兒,孰料才剛抬起來她的小胳膊,廖小喬就皺起了一張小臉。
疼……孩子很小聲很小聲地咕噥。
黃傑一驚,連忙停住了。看了看廖小喬,小女孩縮著被他拉住的胳膊,不大敢動的樣子。黃傑手上連忙鬆了一些勁兒,小心翼翼地將她那隻胳膊的襯衫袖子卷上去。細細的胳膊上竟然有好幾團淤青,還有很清晰的五個指頭印。
黃傑立刻反應過來:你爸打你了?
廖小喬點點頭,又說出讓黃傑更吃驚的話:還打媽媽了。
黃傑正發著呆,忽然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小喬,別亂說話!頭一抬,正見廖小喬的媽媽顧素蘭急匆匆地走過來,一把將廖小喬的手從黃傑手裏拉回來。一會兒,又好像發覺不妥似的,有些生硬地朝黃傑笑了一笑。
老黃,別聽她瞎說。前幾天,我跟他爸為了一些小事鬥了兩句嘴而已。顧素蘭臉上還掛著那抹笑,小孩子不懂事兒,就嚇哭了。他爸正在氣頭上,弄了她兩下。我氣不過,又跟他爸拉拉扯扯幾下。
哦。黃傑點了點頭,釋然道,夫妻倆哪有不拌嘴鬥氣的時候。我跟我家那位也是三天兩頭地置氣。不過,明亮也不該把火撒到孩子頭上。
顧素蘭攬著女兒的小肩膀也笑:可不是嘛。
黃傑蹲下身子又跟廖小喬笑:小喬啊,爸爸有時候發點兒小脾氣你也別當真。誰家的小孩子沒挨過打?你小濤哥哥也沒少挨伯伯的揍呢!小孩子家可不能記爸爸的仇啊!說著,摸了摸她的頭。
廖小喬抬頭看了看她媽媽,又低下了頭。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一切似乎又恢複了平靜。廖家三口過得很讓人羨慕。雖然大家都聽說廖明亮的單位經濟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可是顧素蘭的水果攤子倒漸漸有起色了。廖家的生活質量不但沒下降,還穩中有升了。
有時個把閑人,有意地在巷子裏頭衝著廖明亮喊:老廖,你可是娶了個能幹老婆啊!家裏家外都能張羅,你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