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忠澤:“我讓他們回去了。這幾天大家都累壞了。再說守著個不能動的,我一個也夠了。”
雷諾便笑著點了點頭。別看楊忠澤平時在隊裏經常教訓這個教訓那個,其實他挺關心後輩們的。便說:“老楊,你也回去吧。我留下。”
楊忠澤愕然:“雷隊,你這兩三天連像樣兒的盹兒都沒打過。還是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雷諾淡淡地苦笑:“我回去也睡不著。”看著病房裏的人,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我總覺得今晚會有事兒發生……我不能睡。”
楊忠澤一怔,很快便更堅定地道:“那我更不能回去了。我跟你一起守著。”
雷諾驚詫地看了他一眼:”嗯?”
楊忠澤嘿嘿一笑:“你的直覺什麼時候出過錯!”
說得雷諾一愣,不一會兒兩個人又一起笑出來。雷諾笑得很輕,楊忠澤的性子就不如他仔細,大嘴一張就直接冒出好幾個哈。惹得護士台那邊,一連串幾個護士又瞪了過來。
“哎,那邊的警察大叔,”一個小胖護士氣呼呼地走過來,“你怎麼老不自覺啊!”
楊忠澤連忙閉上嘴巴。
雷諾忙笑著代為道歉:“不好意思,我們一定注意。”
小胖護士看了雷諾一眼,再說話聲音忽然就變細了:“也不是我們要跟你們過不去。這裏是醫院嘛,總要為病人們著想。”
雷諾笑著點了點頭:“您說的是。是我們不對。”
楊忠澤看著小胖護士氣洶洶地來,羞答答地走,又好氣又好笑:“哎呦,這人都長著一張臉,還真是不同啊!”
雷諾但笑不語。
靜坐一會兒,可能是煙癮又犯了,楊忠澤就禁不住一個接一個地打起嗬欠,打得眼睛泛起了淚花。旁邊的雷諾卻還是一臉清醒地看著病房裏,別說一個嗬欠,連眨眼睛都很少。
楊忠澤不知道從哪裏看到過,別看打嗬欠這麼微不足道的小事兒,可是一般人很難抵抗。如果你留意一下就會發現打嗬欠非常具備傳染性,常常有一個人打嗬欠,周圍的人也會忍不住跟著打嗬欠。甚至很多人就算提起打嗬欠,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要打嗬欠。
可是他打了這麼多的嗬欠,雷諾就坐在他的旁邊,卻完全不受影響。他都不能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動搖。
楊忠澤不由得暗暗地想:這個人的意誌力是要有多強呢?
這樣的人一旦決定要去做一件事,還有人能夠去改變嗎?如果,隻是如果,他要做的不是一件好事……不,就算如此,他也不會做壞事。
不知為何,就算這樣想著,楊忠澤也忽然從那溫和的堅毅裏感覺到一種令他心驚的力量。他忽然又覺得,雷諾今晚之所以睡不著並不是因為什麼虛無的直覺了,而是他確切地知道著什麼。搞不好,憑他的那個腦子,就是他有意地製造成現在的局麵也不一定。
楊忠澤忽然被一陣陣人來人往的腳步聲驚醒時才發現,自己居然睡著了。而且根據他最後一次有印象時,走廊裏的燈還開著,現在燈卻已經關了,天色也大亮了來判斷,他已經睡了至少有三個小時。
他連忙振作起精神,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雷諾。比自己年輕了很多歲的上司雖然有不能掩蓋的倦容,可是眼睛裏頭仍然透著一種堅定的光亮。
唉!看來除了腦子,他還有一件事顯然也不如雷諾。那就是體力。
不管他怎麼不服輸,年紀到了就是年紀到了,再怎麼硬撐也不是年輕人的對手。
楊忠澤挫敗地搓了搓臉,聽到又一陣腳步聲走過來。這一次這腳步聲沒有從他們麵前經過,而是向著方煜文的病房去的。
抬眼一瞧,卻是丁浩然領著一個習慣性地縮著肩膀、學生模樣的男孩子。那個男孩子已經很久沒見了,好像比之前又瘦了一些。他本來就沒幾兩肉,這麼一瘦有點兒脫型,所以害得楊忠澤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他是誰--柳誌賢,孫黎的前男友。
柳誌賢有點兒緊張似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裏,睜得微微有些大,好像正處於某種驚恐又亢奮的狀態裏。看得讓人有些不舒服。
他以前也很容易處於緊張的狀態,可是跟今天這種似乎有些微的差別。
這點兒眼力,楊忠澤這樣的老刑警還是有的。但要他一時之間下一個準確具體的判斷:到底這是什麼樣的差別?卻又著實為難到他了。
他這裏還在暗暗地絞著腦汁,那邊雷諾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