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諾沒說話,繼續讓他一手掌握這場談話。楊忠澤的脾氣他還是了解的。這個老將有他自己的原則和分寸。他也信得過他。
楊忠澤:“那你這是默認了。苗童是你殺的。”
方煜文:“是。”
楊忠澤:“你為什麼要打她?我們的法醫發現,她身上還有很多舊傷。你不止一次地打過她。”
方煜文的眼神有點兒遊離:“為什麼……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也知道這樣是錯的,可是就是沒有辦法控製住自己。好像……好像會上癮一樣。她偏偏又那麼不聽話,還想離開。”
楊忠澤冷笑:“想離開不是再正常也沒有嗎?難道真要喜歡被你打啊?”
方煜文的臉色僵硬了一下,閉上了嘴巴。
楊忠澤:“張同發呢?”
方煜文的臉色又冷硬起來:“他活該。”
這個楊忠澤倒沒什麼異議,隻不過覺得從他嘴裏說出來有點兒好笑。所以玩味地挑了一下眉毛問:“他怎麼活該了?”
方煜文:“之前就說好的交易……”
楊忠澤打斷:“什麼交易?”
方煜文隻好從頭說起:“丁樹海一直讓張同發跟蹤丁浩然和孫黎,並且定時向他彙報。”
楊忠澤一驚:“他為什麼要讓張同發跟蹤自己的兒子和女兒?難道他懷疑他們兩個有什麼關係?”
方煜文解釋清楚:“不是一起跟蹤他們兩個,而是分開跟蹤的。也沒有什麼惡意。你們也知道的,他和丁浩然、孫黎的父子關係很差,見麵很少。所以,他用這樣一種方式掌握他們的基本情況。”
楊忠澤呆了一會兒,不由得笑了一聲:這到底是可笑還是可悲。
他唉聲歎氣地道:“花那麼多的錢去請人監視自己的兒女,還不如多擠出一點兒時間自己去多聯係一下。”越說越想搖頭,“哪怕打打電話,關係也不見得會這麼差了。”
方煜文幫他理清楚情況:“兒子那邊他倒想聯係,可是丁浩然卻不想聯係他;女兒那邊他才是真不想聯係,所以能不聯係就不聯係了。”
楊忠澤也從之前於謙和背景的調查結果裏,了解到一些丁家的複雜情況,便也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皺著眉頭吐了一口氣道:“接著往下說。後來的交易怎麼來的?”
方煜文:“可是後來他拍到了丁浩然和孫黎見麵的照片。本來這也沒什麼,可是孫黎死了。”
楊忠澤明白了:“丁樹海想起當年曹單的死,就懷疑又是丁浩然下的手。所以想要消除他們認識的證據。他想和張同發買走那些照片。”
方煜文:“對。那家夥雖然一直都很有‘職業道德’,隻會勒索一次,但是丁樹海才不相信他會不留備份。這就是他們的交易:丁樹海出價一百萬,而張同發要將所有的照片徹底銷毀。可是那個混蛋竟然臨時毀約,又坐地起價。”
這種套路楊忠澤實在太熟悉了,所以一點兒也不意外,隻問:“多少?”
方煜文:“一千萬。”
楊忠澤微微張了一下嘴,且笑且歎地點了點頭:“這家夥真是找死了。”
這回卻輪到方煜文冷笑:“你以為是為了區區一千萬?別說丁樹海,就是我也出得起。”
楊忠澤磨了磨牙,控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決定繼續問正題要緊:“那你是因為什麼,才對他下手了?”
方煜文不客氣地道:“我不喜歡他那副德性,拿著兩張破照片兒在身上,就想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說到這裏,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陰狠,“真以為他也配!”
楊忠澤有一點兒想爆發,但又忍了回去,繼續問:“那你是怎麼殺他的?”
方煜文:“本來我倒是準備好了的。我帶了一把刀在身上。可是那家夥真是太不知好歹了,一直說些很考驗人耐心的話。我就趁著他轉身的一刹那,衝了上去,抓著他的頭發就把他的頭往牆上一磕。他一點兒防備都沒有,一下子就被磕懵了,幾乎沒怎麼反抗。詳細的我也記不清了,隻記得抓著他的頭發一下又一下地往牆上撞。反正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牆上都是血,他的腦袋也破了一個血窟窿。”
楊忠澤:“接著你是怎麼處理他屍體的?你一個人……”他的眼神老道而犀利地掃過方煜文,“有困難吧?”
“張同發可是一個身材健壯的成年男子,少說也有一百五十斤。”他不緊不慢地說,“而你則恰恰相反,並不是孔武有力的類型。你在暴怒的狀態下,出其不意地殺了張同發,這我相信。憑我二十多年的辦案經驗,我還看見過比你更瘦小的人打死過比張同發更健壯的男人。可是,你要怎麼憑一己之力把屍體從樓上搬到樓下自己的車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