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輝:“哦,是嗎?”隨口問一句,“他們都幹什麼去了?還有聯係嗎?”
雷諾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們都是同一個宿舍的。其實一畢業,就和那兩個人沒了聯絡,已經兩三年沒消息了。”
汪輝先嗯了一聲,一想,一口麵差點兒噴出來:“你不是才二十二嗎?都畢業兩三年了?”
在他的襯托下,雷諾越發顯得平穩:“嗯。我上學早,小學的時候又跳過級。”
汪輝忍不住問了一個稍微一想其實就能明白的問題:“那你……到底幾歲上的大學?”
雷諾:“十六。”
汪輝:“……”
滿嘴麵的男人傻眼了。十六歲。十六歲,他還在中考裏艱難地掙紮。家裏沒那麼多錢,也沒那個遠見讓他上高中,再去考大學。他自己也覺得不是那塊料兒。想來想去隻有身體還算好,就報了一個警校。
汪輝頗有些羨慕嫉妒恨地,衝著雷諾咂了一下嘴巴:“你小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想想,又覺得這話其實不對。雷諾雖然年紀輕,但是相貌是很舒服的,絕不在拐瓜爛棗之列。不過他那點兒文化水平,也隻能詞不達意了。
於是嘿嘿地笑了一會兒,又想起來:“哎?你們學校待遇不錯啊,一個宿舍就三個人?我們那時候,一個宿舍能擠十幾個人呢!”一筷子麵沒塞到嘴裏,自己又覺悟過來,“對了,我可比你大十歲呢。十年風流都輪流轉了。”便又嗯嗯地點起頭來。
雷諾極淡地笑了一下,沒有出聲。
汪輝正埋頭拖麵,也沒注意。拖完這一筷子麵,抬頭一看,雷諾連吃麵都斯斯文文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哪像他,吃得稀裏呼嚕,麵湯都能濺出來。怪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大學生就是跟我們這些老粗不一樣。”
說是這麼說,可是吃起來仍然照舊,半點兒沒有收斂的意思。
雷諾看他吃得那麼香,卻也笑笑:“輝哥,你從我這兒再吃點兒吧。我吃不了這麼多。”
汪輝從百忙中抬頭看一眼,歎道:“唉,怪不得長這麼瘦。”一麵說,一麵從他碗裏又來撈麵,可是醬牛肉和青菜卻一點兒沒動。
雷諾自己從碗裏又分了兩塊醬牛肉給他。
汪輝也不客氣地收下了,但見他又要再分,才連忙讓開:“哎哎,夠了夠了。你多吃點兒,一定要吃飽。”笑嗬嗬地擺上一回前輩的譜兒,“跟你說,當刑警不比當片兒警。頭一條要學的就是能吃的時候一定要多吃點兒,一旦忙起來,有你餓得兩眼發黑的時候。”
雷諾笑著點了點頭,也不再跟他客氣。雖然他跟汪輝才相處一個上午,卻已然察覺出汪輝是個表裏如一的人。沒錯,汪輝做人有點兒糙,可能也願意尋點兒方便,但是什麼也比不上他的真心實意。他這樣的人,絕不會嘴上說不要緊,肚子裏頭卻想法多多。在這世界裏,無論何時,這樣的人其實都像寶物一樣珍貴而稀少。
所以,雷諾主動地向汪輝提起了那個,他在李天成的辦公室裏問過,但是並沒有及時得到回答的那個問題。在很多時候,他更願意別人不問,自己就不說。
“輝哥,”他說,“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我會覺得李天成沒有情人嗎?”
汪輝登時來勁兒了:“對對對,都差點兒忘了問你了。”呼嚕一聲,把麵全吸到嘴裏,囫圇嚼一嚼就咽下去,“別說像他這樣事業有成的男人了,就是普通男人,家庭出現這麼重大的危機,也十有八九要有別的女人了。為什麼你就能說他沒有呢?”
“沒錯,”雷諾的眼神有點兒深遠,“把很多男人放在他的位置上,不需要出現家庭危機,也會有情人。不光會有,恐怕還會有不止一個。可是,他們都不是李天成。”
汪輝回想了一下今早和李天成的接觸,似乎有一些明白,但又不很清楚:“那依你說,他是什麼樣的人呢?”
雷諾淺淺地笑,有點兒開心,又有點兒悲傷:“是用情很深的人。四十天,就可以暴瘦成那樣。那隻給他女兒準備的小冰箱,還有那把椅子,全都一塵不染。這說明,女兒出事以後,他經常擦拭。”
“還有他和他妻子的婚戒。”
“那隻戒指太漂亮了。”他輕微地歎息,“我之前就說過,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來說,那戒指可以說是廉價,他完全可以換一隻好得多的。可是他卻沒有。從他女兒的年紀來判斷,他和他妻子結婚至少有六七年了。這麼久了,那隻戒指卻還是那麼的漂亮,簡直就像新的一樣。這說明他真地很珍惜那隻戒指,大概會定期送到珠寶行做保養吧。即使是在他們發生危機時,他把戒指暫時從手上摘下來,也一樣是好好收藏著的。否則不可能這麼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