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時還感覺不到柳招弟在衝自己發火,那她就別混了。是因為她剛才的那一番話太傷人了嗎?
“你有火你衝我撒啊!”柳瑩肚子裏也有火,“你拿自己開什麼涮啊!像他這種土財主,仗著幾個錢,最愛不把人當人看了。他有什麼幹不出來?你不想想你的胳膊是怎麼弄的?”
柳招弟麵色一變,胳膊上又是一陣疼。但抿抿嘴唇還是道:“都已經是烏鴉了,我還挑什麼啊?接誰的活兒不是接。他是不把我當人看,可誰又把我當人看了?”
柳瑩張著嘴,牙尖嘴利如她,聽完這最後一句也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你這是真心話嗎?”
柳招弟苦笑,眼裏含著淚:“起碼他給的錢也多啊!受他一個小時的罪,抵上別人好幾個活兒。”
柳瑩也苦,苦得想不出話來罵她,隻能憤慨地道:“你不要命了!”
柳招弟:“反正也是賤命一條。”
柳瑩:“……”
柳招弟在眼淚掉下來之前,便抬手抹掉了。她算是想通了:“我情願多掙幾個錢。有錢了,我就能上岸了。”說完,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剩下柳瑩一個人呆站在警局的門口,聽見自己的心咚的一聲沉下去了。
很多年以後,她還是會常常想起這一幕。相反的,她所見到的柳招弟的最後一麵卻一次也沒有回想過。好像那個淒慘、血腥的畫麵就隻是被她的眼睛看到過,而從來沒有進入過她的大腦。
可能在她的心裏麵也已預感到,當在警局門口,柳招弟與她擦身而過時,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柳瑩隻能在無數個夜晚,從噩夢中驚醒時,悔恨無比地想:如果早知道柳招弟那可憐的命運會就此改變,她真寧可自己是個啞巴。
送走柳瑩、柳招弟,汪輝等人了不起也就是歎一口氣。這世上亂七八糟的事海了去了,如果每一件都要擺在心上,真能把人活活累死。有空想那麼多,還不如做好本職工作。
紀月紅背著小姐妹們去了她們不會去的繁華地段,必然是去接高檔的活兒了。這一點,已經得到所有人的默認,不需要再多說。
“九點多一些出的門,將近十點柳瑩被甩,”雷諾計算著,“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路程。然後紀月紅十二點回家。她和客人在一起應該也有一個小時左右吧。”
有人爆出一句:“這可是‘高檔活兒’,花那麼多錢,一個小時都沒有,不怕虧錢難道怕虧腎?”
好幾個人都哈哈哈地笑出來。直到有人提醒還有女同誌,才逐漸收斂。
雷諾臉皮還有點兒嫩,微微不自在了一下,接著往下算:“扣掉這一個小時,也就是說紀月紅回家也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和她去時基本相符--柳瑩被甩的時候,離紀月紅的目的地已經很近了。”
汪輝連連點頭,走到白板上掛著的市區地圖邊,手一指:“把這一帶的酒店、賓館過一遍,就該有下文了。”湊到地圖上定睛一看,“哎呀,天香苑也在這個地方咧!”
也有人抬起頭看過來。天香苑是本市最拉風的酒店,沒有之一。對他們這些普通的工薪階層來說,天香苑就像在雲端裏飄著,最多的了解也止於聽說有道什麼菜得花多少錢,之類捕風捉影的資訊。
汪輝轉回頭笑嘻嘻地說:“你們說,紀月紅不會是去天香苑了吧?”
大家先是笑笑。
笑了一會兒,也有人半真半假地道:“要真是天香苑那可不得了。她得是接上什麼客了啊?難道是因為跟客人有關,所以才要這麼大費周章?”
大家都愣了一會兒。
汪輝甩甩手:“我就是那麼一說,還不定是不是天香苑呢。”
沙國雄卻又道:“就不是天香苑,這個地段哪一家不是燒錢的地方了?能去的恐怕都有點兒來頭。我倒覺得這說法有點兒意思。”
汪輝也不是不讚同:“可是,紀月紅這樣的,得是什麼人看上她什麼了呢?”
盧薇薇接高檔活兒,沒有人會覺得奇怪。要臉有臉,要身材有身材,要氣質有氣質……兩個字,名模。就光是這個頭銜,就足夠她成為那些人的寵兒了。
可紀月紅實在相差太多了。
哪有西裝革履,卻去吃大排檔的。
“這也難說。”沙國雄覺得不能一板子打死,“有人也許就喜歡這個味兒。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隨即表示出他的驚詫,“唉,這個紀月紅真是越來越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