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你不是碎屍魔(三)(1 / 2)

老城區的大部分舊街道都拆遷、重建過了。隻有極少數的小巷道,以及周邊建築還保留著。那裏原來也是要拆遷、重建的,可後來天安大學的曆史係教授特意為此在市人大會議期間,提交了一份議案,說那些建築都是保存得非常完好的明清民居,包括附近的一段老護城河的河堤,有很好的文物價值,應當予以保留。當時天安市經過幾年高速發展,盲目地翻新基礎設施,著實破壞了很多古舊文物,於是這份議案一經提出,便得到了重視。

林建軍坐在警車裏,沉默地看著飛掠而過的老護城河。大概半個小時後,警車駛進入了老城區,那些青磚白牆的古老建築,曆曆在目。即便他是土生土長的海都市人,也從來沒有來過這個角落。他更從來沒有想過,生平第一次來,竟然是為了尋找女兒的頭顱。

汪輝在開車。

雷諾就坐林建軍的身邊。

此時此刻,警車裏壓抑得令人僵硬。

雷諾悄悄地看著林建軍,雖然隻能看到側臉,卻已覺得那滄桑還是太多、太多……他不知道要怎麼安慰林建軍。說實在的,這一刻,這一秒,他覺得連安慰都會是對林建軍的一種傷害。

最後,雷諾隻能默默地握住林建軍冰涼的手,用力地握住。

林建軍終於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警車陸陸續續地停在梁家寬指定的那個地址前。那也是一個單門獨院的小平房。院子裏有一個小耳房,做成了廚房。奇怪的是正房的門開得很偏,走進正房,才發現是因為裏麵改動了。原來應該是一進三間的格局,拆掉了一堵牆,變成一小一大兩間房。對外的房門就開在小房間,而大房間連扇窗戶都沒開。

小房間布置成客廳的模樣,但一推開通往大房間的房門,所有人都愣住了。

應該是臥室的地方,竟然是一個衛生間。一個空蕩蕩的,比客廳還要大得多的衛生間。

裏麵沒有浴缸,但地麵都是貼得整整齊齊的白瓷磚,有馬桶,也有一個大花灑。但花灑的下麵居然是一張金屬台。再往下看,金屬台的四個腳都被焊死在地上。在另一頭,放著一台冰箱,冰箱正在發出製冷的聲音。

每一個人看得心裏一陣一陣地發毛。

這個衛生間,等於說隻要將通向小房間的門一關上,就密閉得如同一口大棺材。

汪輝看看林建軍,深吸一口氣,就要向冰箱走去。但剛邁開一小步,就被林建軍攔住。林建軍的臉色蒼白得可怕,但兩隻深陷在眼窩裏的眼睛卻又那麼紅。

汪輝實在不忍心,一把抓林建軍冰涼得發抖的手:“林隊,還是我去。”

林建軍緩緩地,卻也堅定地掰開了汪輝的手。

郭達開從旁邊默默地遞上一雙手套。林建軍接過來,一點一點地戴上。橡膠拉扯時發出的脆響,時不時勾動著每個人的神經。

待林建軍一動腿,汪輝條件反射似地還要去拉,被雷諾搶先攔住。雷諾的眼睛也是紅的,隱隱約約蒙著一層水光。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對汪輝搖了搖頭。

汪輝隻好深吸了一口氣,眼睜睜地看著林建軍一個人一步一步向那台冰箱走去。

本來大得可怕的衛生間,現在卻嫌它太小了。他甚至有點兒希望那短短的幾步路,永遠不要走完。

身後,所有的同事都陷入了沉默。

一切都仿佛凝固了,隻有林建軍在緩慢而沉重地移動。

然而,就算他的步伐再緩慢、再沉重,那台冰箱還是漸漸地離他近了,更近了。直到他停住。冰箱那略微發黃的白色拉門,和林建軍隻有連半臂都不到的距離。

林建軍自己也覺得好累。這幾步路生生走掉了他大半的生命一樣。

但是他要的答案就隻有一門之隔了。

他摸到拉門的把手,緊緊地握住,再緊緊地握住。關於這一刻,他早已做過千百種假想,一遍又一遍地想到最壞的可能,然而真到了這一刻,他竟然還是會害怕。

心髒都在顫抖。

全身都在發虛。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用力地握緊把手,猛地拉開。空蕩蕩的房間裏響起冰箱門拉開的獨特悶響,卻還是成功地讓空氣裂開道道縫隙。一但真動了手,

在看到女兒的頭顱時,他有一瞬間的迷茫。

為了方便儲存,冷凍抽屜被抽掉了一層,女兒的頭顱就放在那一格,結了一層薄薄的霜雪。竟然隻結了一層薄薄的霜雪。她閉著眼睛,麵色蒼白,隻是眉毛和頭發上有些細碎的雪痕,臉上還是挺幹淨的。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鼻子,嘴唇,包括臉上一些小小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