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芬遲疑地望著他,但還是把剛說的話又說了一遍:“我想見見他媳婦。”
林建軍的腦子還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吳玉芬說的是梁家寬的媳婦。
吳玉芬哭得整個人虛脫了。兩隻眼泡都腫著,說話也不太有力氣,但不知怎的,還是會讓人覺得她身體裏仍然殘存著某種力量。就是這股力量支撐她,要去見那個女人。
誰也不能阻止她。
“不能去見梁家寬的話,我就想去見見她,”她努力地說清楚自己的想法,“同樣作為女人,作為妻子,我要問問她,她是怎麼想的。”
“他們是夫妻。”
“他老公做了這麼多事,她怎麼可能一點兒都不知道?”
“我一定要找她問清楚。”
林建軍看著妻子滿是淚痕和皺紋的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女人也跟她的丈夫一樣被移送到看守所了。
原來她有從犯的嫌疑,但梁家寬把所有的事都包攬在自己身上,說她什麼都不知道。而且,也確實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她也參與到了“12·7”案的任何一個環節。隻有不配合調查、企圖掩蓋罪證(想趁汪輝、雷諾不備,偷偷拿走受害者的衣物)的行為是確實的。但隻有這些,頂多算她個包庇罪。再加上,她有常期遭受梁家寬虐待的情節……即便判她個包庇罪,也很可能適用緩刑,不用真坐牢。
雷諾和汪輝陪著吳玉芬在會見室等她。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走廊上響起腳步聲。當門打開的時候,吳玉芬不由自主地挺直身子。先看見的卻是那個幫忙去叫女人的警察,女人的身影卻遲遲不見。
然後,警察回頭催促了幾聲:“快!別磨磨蹭蹭的。”
女人的身影才在又輕又慢的腳步聲裏,出現在門口。
警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扯了她一把。女人踉蹌了一下,正好停在桌前。
汪輝朝警察感激地點了點頭,他也回應地點了點頭,便出去關上了門。
女人就低著頭,一直站著。
吳玉芬隔著桌子,也看不清她的臉。好一會兒,才低低地道:“坐吧。”
女人還是沒動。
吳玉芬說:“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坐著慢慢談。”
女人才捏了捏雙手,拉開椅子坐下。她的雙手始終放在自己的腿上,藏在桌下。
“你跟……老梁,”吳玉芬幹澀地說,“結婚也有快二十年了吧?”
女人不出聲。
吳玉芬:“我聽他們說,他經常打你。還……”忽然想起了什麼,遲疑一會兒,還是對雷諾和汪輝道,“你們也出去吧!”
汪輝吃了一驚:“吳姨……”
吳玉芬:“有些話,你們在也不方便說。”
汪輝:“那也不安全。”
吳玉芬笑笑:“能有什麼不安全,我是個女人,她也隻不過是個女人,手還銬著呢。”
雷諾想想,點頭道:“那好,我們就在外麵,有事你就叫我們。”
見雷諾動了,汪輝也隻好跟著他一起出去了。
守在門外的警察看他們兩個也出來了,略覺愕然。雷諾向他問清楚監控室在哪兒,便和汪輝一起過去了。
當他們趕到監控室,屏幕上,女人還是低著頭跟吳玉芬對麵而坐,仍然還沒有開口說話的樣子。
吳玉芬也不著急,就像嘮家常一樣:“我聽說你們是經人介紹結的婚?”
“我和老林也是。”
“第一次經人介紹的時候,”吳玉芬笑笑,“還沒看上呢。”
“不是我沒看上他,也不是他沒看上我。是他父母沒看上我。”
女人低著頭,微微動了一下。
吳玉芬的思緒好像回到了從前:“那時候,他剛二十,我呢,才十九。他已經是警察了,我在蓄電池廠做工人。他爸媽嫌我長得瘦,怕身體不好,將來影響生孩子。”
“沒看上就沒看上吧。”吳玉芬又笑了笑,“我公公婆婆是有點兒封建氣的。說實在的,當時他們沒看上我,我還鬆了一口氣呢。心想,這要真成了我公公婆婆,那我還不得天天受氣。”
“那後來,”女人不覺低低地開口了,“怎麼又結婚了呢?”
吳玉芬見她肯說話了,眉眼間掠過一絲欣喜,也更願意往下講了:“也叫造化弄人吧。一眨眼就過了好幾年。”
“他那時候就老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人家倒是精挑細選地給他介紹了兩個姑娘。可是人家姑娘再好,也經不起他老是不管不顧、不理不睬的啊!”
“我呢,也是不湊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