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恪翻窗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副景象:美人以手支頤,淡淡蹙著眉,天然自帶一股憂愁。
陸景恪皺了皺眉,仍如往常一般笑起來,頗有些輕狂地說道:“美人兒想什麼呢?”
傅朝雲聽他如此放蕩,心裏忍不住就有些生氣。
表麵上卻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張口說道:“世子爺下次來訪能不能提前說一聲。進出女子閨閣仿如自家後院,怕是不太好吧?”
陸景恪眉眼彎彎地笑著,側身坐在書桌上說道:“對別的女子自然是要保持距離,對雲兒可就不必了。”
傅朝雲抬頭瞥了他一眼,想到昨日他未曾解釋便直接走了,心裏不由得又生起氣來,直接嗆聲道:“那可未必,聽說世子爺花名在外,可是出入了不少秦樓楚館。”
陸景恪不由得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小聲說道:“當時年少無知,雲兒大可不必計較。”
傅朝雲端起茶碗來呷了一口,慢悠悠地說道:“那是自然,‘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似世子爺這般風流人物,自當如此。”
陸景恪直勾勾地看著她鮮紅的小嘴兒一張一合,說出來的話卻是氣死人不償命。
心裏真是恨透了“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這幾句話,打從第一次見麵就如此說他。
他是個紈絝怎麼了?他長得好看怎麼了?
想到此處,他便僵著臉皮笑肉不笑地咬牙切齒道:“那便多謝雲兒誇獎了。”
傅朝雲看見他生氣,莫名其妙便覺得心情好起來。於是便微微笑著回他道:“好說好說。”
陸景恪不禁氣得肝兒都疼了,恨不得撲上去狠狠捏捏她的臉。
過了一會兒才恍然記起來看她的目的,於是便囑咐道:“近日京師附近出現了許多流民,你若是出門便多帶些人跟著。那些流民餓狠了什麼都幹得出來。”
傅朝雲平日裏就在府裏待著,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說流民的事。史書上倒是記載了不少,但還是第一次聽說京師附近也有流民。
她忍不住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地問道:“京師附近怎麼會突然出現大批流民呢?”
陸景恪瞧了她一眼,頗為得意地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訴你啊!”
傅朝雲輕飄飄地斜了他一眼,緩緩說道:“你若是不告訴我,我明日就自己去街上。”
陸景恪一聽就被她嚇到了,連忙上前說道:“你可千萬別!我告訴你還不成嘛!”
傅朝雲心底暗笑,她一個世家小姐,怎麼會輕易出門去。連出門去上個香都要使盡手段,怎麼可能會看到流民。
此時的她心裏隻是暗自得意騙過了陸景恪,卻完全沒有想過,這隻是關心則亂。
陸景恪微微有些紅了臉,麵色卻逐漸嚴肅起來說道:“近兩年湖廣一直有不同程度的旱災,尤其今年夏天,格外嚴重,莊稼收成本來就不好。
“久旱之下必有蝗災,聽說以湖北災情最為嚴重。蝗蟲所過之地寸草不生,大批災民流離失所。”
傅朝雲不由得有些疑惑,以往史書上記載,這種情況下為防止災民暴動,朝廷都要撥賑災款,在各地建粥棚,怎麼還會有大量的流民湧到京師來。
如此想著,她便也問了出來。
陸景恪有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輕蔑道:“史書這種歌頌盛世、粉飾太平的東西,你竟然也相信。”
傅朝雲不由得微微睜圓了眼,這些的確是她所不知道的。陸景恪為她打開了史書之外的另一扇大門。
“當今聖上繼位以來,勵精圖治,但貪汙之風仍然屢禁不止。賑災的銀子經過層層盤剝,最後到達災民手中的不過十分之一。更何況奸商趁機哄抬物價,那點銀子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傅朝雲聽他如此說來,心裏的感受絕不隻是驚訝。她從來沒想過,原來不止是世家內裏黑暗,整個天下皆是如此。
所謂的太平盛世不過是掩飾,實際上卻是貪蠹盛行,不過剩了個光鮮的殼子而已。
想到此處,她不由得又有些好奇地問道:“這些東西你怎麼會知道?你不就是個紈絝的世子爺嗎?”
陸景恪臉色有些古怪,別扭地說道:“這有什麼的,走在街上就能看到了。”
這一點陸景恪倒是撒了謊,畢竟是天子腳下,哪裏能讓流民橫行。
巡城禦史為了保證京師治安,早已把所有的流民都禁在城外。但畢竟隻能是一時的,畢竟堵不如疏。還是會有少數流民想辦法進城,流竄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