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險?”龍鎮海和趙坤不約而同地問了一句。
“您說的風險,是指什麼?”龍鎮海試著讓對方多解釋一下。作為全球數得上號的拖船公司,一定是久經戰場,執業經驗豐富,同時,也知道很多常人難以察覺的微妙之處,多了解一些,日後一定用得上。
“哦!這風險嗎…”迪曼莫斯倒也沒想那麼多,就一五一十地倒了出來。
“首先是技術風險。”迪曼莫斯靠在椅子上,用手輕輕地晃動著酒杯,那紅酒在杯壁留下一道道淺淺的痕跡,瞬間又被抹去。
“你們看,”迪曼莫斯的手往後指了指,“把這船拖回澳門,首先要過博斯普魯斯海峽,這海峽不寬,最窄的地方也就700多米,光曲折的死角就有十幾個。拖著這麼一個沒有動力的大東西,要保證安全通過,不擱淺,可是一個技術活。”
龍鎮海和趙坤安靜地聽著,很佩服迪曼莫斯的專業水準。
“過了博斯普魯斯,就是馬爾馬拉海,那裏倒相對好些,可接下來是…”
“達達尼爾海峽。”龍鎮海脫口而出。
“對!達達尼爾!”迪曼莫斯沒想到坐在對麵的也是行家,倒是更來了興致,“那裏又窄又長,商船也多,在最大的恰納卡萊那裏,也就1公裏多一點寬。這難度其實比過博斯普魯斯海峽還大。”
迪曼莫斯喝了一口紅酒,接著說道:“然後是愛琴海,這裏有時候會有大風浪,沒什麼規律,而且島嶼很多,都是狹窄水道。天好的時候海水就像藍水晶做的鏡子,島嶼就像珍珠。可不好的時候,那些都會變成撒旦,絕對是撒旦。”
撒旦,聖經中的魔鬼。迪曼莫斯驚恐地麵部表情加上他的言語,都非常清晰地表明他內心的恐懼。他一定不止一次地經曆過惡魔般的愛琴海。
龍鎮海和趙坤都是海軍軍官,對世界各地的海峽和海域自然是了如指掌。但這種了解隻是從書本和資料上讀來的。那時候的中國海軍,遠航經驗遠談不上豐富,很多地方,隻是知道而已,可從來沒去過。要知道,截至1998年的人民海軍,還沒進行過一次環球航行呢。
所以,哪片海域好走,哪裏海況複雜,龍鎮海和趙坤都不是特別清楚,也隻能請教迪曼莫斯。好在這哥們倒是傾囊相授,沒有刻意保留什麼。
話隻說到愛琴海,連地中海都沒到呢,技術風險就已經夠多了。龍鎮海就轉問還有其他什麼風險?
“那還用問嗎!當然是政治風險嘍!”迪曼莫斯把酒中酒喝完,“這個,你們不會想不到吧?”
“您詳細說說。”龍鎮海不動聲色。
“這船要出黑海,必須經過土耳其的博斯普魯斯海峽。多少年了,土耳其跟蘇聯人一向是死對頭,現在雖然解體了,但是也不見得會放行。”迪曼莫斯想了一會,一直皺著眉,“嗯,就算過了愛琴海,蘇伊士運河也不見得會讓你們過。運河太窄了,一旦出了事,那整條河的航運可就完了。那些阿拉伯人,別指望他們會多麼重交情。”
蘇伊士運河龍鎮海沒去過,但是運河的基本情況他知道,迪曼莫斯所言非虛。
“如果不能過蘇伊士運河,那…那豈不是?!…”
趙坤一聽迪曼莫斯這麼說,頓時有些焦急。
“對!您想的…沒錯。”
迪曼莫斯給趙坤回了一個大拇指。
三個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如果不能過蘇伊士運河,那就要穿直布羅陀海峽,繞過整個非洲大陸,從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進入印度洋。這樣不僅航程大大增多,幾乎繞了半個地球,所麵臨的風險也會急劇增加。
好望角,最早的名字,就是“風暴角”。
會客室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幾個人心裏都在盤算著有什麼理想的對策,隻是這一時半會,好像也不可能解決上帝給出的難題。
迪曼莫斯率先打破沉默:
“這樣吧,這件事我先跟董事會報告一下。總體來說,是筆大買賣,我們還是很願意接手的。不過說實話,價錢肯定不低。過幾天,我給你們提一個方案,我們討論一下,看貴公司是否接受。”看起來他也不想把門關死,“這樣安排可以嗎?”
“好!我們自己也討論一下。”龍鎮海站起身,和迪曼莫斯握了一下手,“等您的消息!”
“不會很久的!哦,您的電話,我秘書有嗎?”
“有!”
“好,下次見!”地,迪曼莫斯和趙坤握了握手,就讓秘書進來送客。
在回酒店的路上,龍鎮海和趙坤一言不發。僅僅和迪曼莫斯聊了半小時不到,整件事的困難程度就已經超過他們原有的想象。而且看起來,很多事,光靠錢都解決不了。
進了房間,龍鎮海看看時間,現在香港那邊應該是下午,就給徐小平打了電話,彙報了一下剛才會麵的情況。
徐小平正在總部開經營例會呢,他臨時跑出去,認真地聽龍鎮海的彙報。
“你是說,對方覺得難度很大,不一定會接這活?”這一點倒出乎徐小平的預料,剛開始他讓公司聯係 的時候,對方倒是很高興,因為現在全球經濟不太景氣,受去年亞洲金融風暴的影響,全世界的航運和相關產業都在萎縮,能有個大活,正是求之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