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禮樂
作者:白岩鬆
在日本,走到哪裏,都能看到並排幾個分類的垃圾桶,多日的采訪與觀察下來,發現這真不是擺設。
我們的司機楊師傅,從中國來到日本已經近二十年,做其他的選題,他很少評價,然而見我們做環保與垃圾分類,他的話多了起來,“你們早該做這件事了,太應該拍了!這件事情如果中國能夠做到百分之五十,環境絕對不是這樣子。”但是,想很快做到百分之五十,卻絕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因為垃圾分類已經成為日本百姓很自然並自覺接受的生活方式。
首先我們來到東京城郊一個叫“我孫子”的小城市,不是占人家便宜,它就叫這個很讓中國人覺得尷尬的名字,在日語中,沒有我們理解的吃虧占便宜的意思。這,也是中日文化差別中一個小插曲而已。
拍攝垃圾分類選擇“我孫子市”並不偶然,它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就試行垃圾分類,現在,在日本十萬人以上的城市中,它的廢品再利用率排名第一。
早上七點多,我們走進一個普通市民家,由於一周兩次來收分類垃圾,因此家中早已做好準備,報紙捆起來,瓶瓶罐罐洗幹淨,並在家中完成十幾種分類。比如瓶子,瓶與蓋是分開的,上麵的塑料包裝紙也要分離開來,之後,他們帶著不同的垃圾來到收垃圾的地點,一會兒,好多輛收不同垃圾的分類垃圾車開來,將垃圾收走。
我們拍攝時,見到一婦女拿著垃圾來了,之後又拿著垃圾走了。我們追過去采訪才知道,收她帶過來的垃圾的分類車已開走,她隻好把垃圾帶回家中存放,直到下周垃圾車再來時才能回收。也就是說,為遵守規則,她要讓垃圾在家中再放幾天,而類似的事情,幾乎每個家庭都會這樣處理。
在大阪,我們采訪了負責垃圾焚燒和大型垃圾處理的舞洲垃圾處理廠,從外表上看,花花綠綠的處理廠像迪斯尼的童話世界。由於日本小學四年級教科書中就已經有垃圾處理的內容,因此處理廠麵向孩子們開放好幾層空間,在這裏,有趣、生動、可參與。我想,走進這裏的孩子,不會對垃圾焚燒有意見,也體現出“垃圾分類從娃娃抓起”的特點。
所謂垃圾焚燒,是把分過類的垃圾投入大坑焚燒,最後變成粉末物質,這粉末可用作填海的基土;燃燒產生的廢氣需要再經過高科技處理,從煙囪直接排出時已無公害。同樣道理,廢水也經過處理,在排出時沒有公害。
之後,我們又去了一家大超市,在門口就有回收站,回收那些可降解的食品包裝盒。很多市民購物回家後,會把包裝盒洗過再送回到超市回收站,這些回收物之後被製作成員工的服裝以及衛生紙。在這個超市中,這樣的衛生紙會特別標明,而且價格比其他的便宜,以鼓勵大家消費這樣的循環製品,而且,也是用低價來表達對參與者的一種感謝。
所有的采訪結束後,我們做的第一個決定是,加長這個選題的播出時間,壓縮時尚文化的時間。因為它讓我們深深觸動,並且想象:如果從現在開始行動,二十年後的中國將會怎樣?
目前在中國,多個城市上演反對建立垃圾焚燒發電廠的公民行動,人們擔心在垃圾焚燒的時候,由於分類管理不嚴而產生的二惡英會損壞人們的健康。
回望日本,我相信,垃圾焚燒是未來垃圾處理的大趨勢,上馬在所難免。然而在維護公眾健康方麵,政府責無旁貸,推進垃圾分類,加強對垃圾焚燒廠的監管,提升科技水準。但是,在要求政府盡責的同時,每一個參與公民行動的公民是否想過:這也意味著,我們每一個人將承擔更多義務去投身其中!
捍衛權利的時候,我們應做好承擔義務的準備;而將來承擔義務時,稍有鬆懈,權利有可能再度喪失。在每一個今日為權利而拚爭的家庭中,如果明天不能忍受這種垃圾的存放與分類方式,不能嚴格地遵守相關規定,一切還會走到老路上。
摘自長江文藝出版社《幸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