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後,京城接連下了好多天的大雪。好不容易盼來了放晴,可誰知沒過幾天,卻又開始下雨了。連日的陰雨讓原本寒冷的京城又添了幾分濕寒,讓尚在病中的孟古青更覺艱難。
“格格,這兩天濕冷得厲害,被子褥子都潮潮的,又不出太陽,真是難受極了!”其格其一邊將被子抱到炭爐架子上去哄,一邊抱怨著。她看孟古青靜靜地佇立在窗前,也不說話,便知道她又是在等博果兒。
自從那日皇上來鬧過之後,博過兒便再沒有來過。大家都知道,他那是為了避嫌。然而這也是人之常情,沒有人會因此而責怪他什麼,因為,他與她非親非故,根本用不著對她負任何的責任,或是給她任何的交代。她們甚至覺得,以後他應該都不會再來了。
王府上下,所有的人都這麼認為,可卻沒有人願意把話說破,因為他們明白,這對孟古青來說,實在有些殘忍。她還是那麼一日日地盼著他回來,守候在窗前,就像妻子等候她晚歸的丈夫一般。
“格格,天氣冷,您的身子還沒好全呢,還是到裏間去吧。”其格其看她凍得臉色有些發青,忙把被子抱給其他人,自己走過去想要攙她。
“又下雨了。”孟古青甩開其格其伸上來的手,歎了口氣,皺著眉頭說:“這些日子,不是下雪便是下雨,這樣下去,博果兒到幾時才能回來啊!”
“格格,這會兒雨越下越大了,襄貝勒定然來不了。您穿得這麼單薄,萬一凍病了,他回來時若看到,又該心疼了。”其格其已經習慣了她的“瘋話”,也不多想,便順著她的話附和道。
“他都不來,又怎麼會知道呢?”孟古青落寞地倚在窗框上,手指輕輕地觸在透著寒氣的窗紗上,不停地歎著氣。
其格其見她這樣傷心,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隻好轉身去裏間給她拿了件袍子披上,然後默默地陪在她身邊,不再說話。
窗外,雨淅淅瀝瀝地下著。結了冰珠的雨點,沙沙地打在窗戶上,聽來如此清晰,卻又是如此靜默。此刻,天地之間,似乎萬物虛浮,隻剩下這冷冽的雨聲是實實在在的,點點滴滴,打在聽者的心上,冷了天地,也冷了人心……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她們就這樣靜靜地站著,直到小丫頭烏那希從外頭進來,才打破了這一屋子的冷清。
“嗬,這鬼天氣,可真夠冷的!難為貝勒爺今天這樣的天氣,居然還跑過來!”烏那希一邊拍落衣服上的小冰珠,一邊說:“格格,外頭下起凍雨來了哩!這冰珠子打在臉上,可真是生生的疼啊!”
“烏那希,你說誰來了?”其格其一聽,有些詫異,忙走過去抓著她的肩膀問道。
“還能有誰?當然是博果兒貝勒爺啦!說起來,他也有好些日子沒來了。”烏那希見其格其這樣激動,連忙答道。
孟古青在一旁聽了,也來了精神,忙快步走上去問:“你是說……他來了?那他人呢?”
這是出宮這麼長時間以來,這是孟古青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話,烏那希見了,一時反應不及,竟有些發愣,看了她半晌才說:“在、在王爺書房裏,正陪著王爺說話呢!”
她原以為格格聽了會立即跑裏間去梳妝打扮,然後安安靜靜地等他過來,卻不曾想她一聽這話,竟二話不說,直接掀起門簾跑了出去,看得一屋子的下人們目瞪口呆。其格其見眾人皆是一副錯愕的表情,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隻好尷尬地笑了笑,拿了圍脖和袖籠急急忙忙地跑出去追她了。她明白,現在,在這座宅子中,見過她們格格風風火火地模樣的,就隻剩下她和吳克善王爺了,其他人,又怎麼能想象得到如今這個終日沉默陰鬱地格格,曾經是那麼地活潑開朗、俏皮靈動!
然而,縱使其格其對孟古青如此熟悉,她卻仍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她原以為,如今她的主子久病初愈,精神體力都大不如前,應當跑不快,卻沒想到等她撐了傘追出去時,她早已跑得沒了蹤影。其格其看著天上劈劈啪啪垂落下來的冰珠子,心中不由浮起了一層濃濃的不安。這樣的場景,她從不曾見過,即使是在科爾沁,格格初遇皇上的時候,她也不曾這般不顧風雨阻攔地衝出去見一個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