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知道,那隻手掌就是她的夫君,北盛天子君無慮。
他有力的手掌緊緊的牽著她,一步步進入正殿之內。
五年前,君修冥退位,攜發妻與幼女遊山玩水,如今帝王君無慮大婚,夫妻二人才回來喝這杯媳婦茶。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禮樂齊鳴,好不熱鬧。
君無慮將她的手重新交到喜娘的手中,喜娘剛要牽著她離開,而殿內卻突然傳來一道沉厚而戲謔的男聲。
那人正是小郡王項天羽,他身旁是幾個邊境大將,都是在塞外與君無慮出生入死的將領,更是帝王心腹,自古邊境守城大將是不得擅自入京的,但帝王大婚,特準他們進京朝賀。
“等等。”項天羽率先開口。
君無慮轉頭看向他,臉上銀色麵具在陽光下散發著冰冷的光澤,唇角卻揚起了玩味的笑意,“今日朕大婚,你又想出什麼餿主意?”
帶著沙啞的男聲,說不上好聽,卻也絕不讓人生厭。
“大哥,聽聞皇嫂乃燕國朝第一美人,芳華絕代。不知臣弟可否有幸一睹皇嫂芳華?”項天羽朗聲而笑,身後一群將領群起而喝。
“皇上,我們弟兄可是從塞北一路趕來的,連新娘子都不讓我們見上一麵,我們不是白來了。”邊塞大將都是粗獷之人,說起話來也是不分輕重的。
“胡鬧!”主位之上,太後安笙一掌重重落在桌案之上,無慮是她生的,他打著什麼主意,別以為他不知道,
無慮與天羽在塞外一同征戰,出生入死,馬革裹屍,兩人好的能穿一條褲子。
項天羽敢在帝王大婚之日如此胡鬧隻怕便是無慮授意,目的自然是要給這位新皇後一個下馬威,可兩國聯姻,茲事體大,此舉簡直是胡鬧。
安笙沉下了臉色,項天羽知道分寸,自然不敢再開口,反倒是君無慮唇角一揚,透出一絲玩味的笑意,“朕讓你們從邊境趕來,可不是給朕添亂的。”
“皇上見諒。”項天羽帶頭屈膝跪地。
“都起來吧,朕今日大喜,自然不會與你們計較。”君無慮朗笑,但因為嗓音沙啞,他的笑聲低沉而帶著幾分駭然。
項天羽帶著眾將領起身,而後隻聽得君無慮話音一轉,又道,“不過,皇後娘娘母儀天下,遲早是要麵對天下人,擇日倒不如撞日,今日朕便滿足你們的心願,不知皇後娘娘覺得如何?”
此言一出,在場一片靜寂,畢竟,按照北盛祖製,洞房之前,新娘子的臉除了皇上意外,任何人都不可以看到,已示女子忠貞,而君無慮此舉,無疑是羞辱。
“李嬤嬤,送皇後娘娘回宮。”主位之上,安笙吩咐道,並狠狠的瞪了眼無慮。
“娘娘,老奴扶您入洞房。”一個年邁的嬤嬤走過來,牽起了楚嫣手臂。而出乎意料的是,楚嫣居然一把甩開她的手,她向前兩步,一把掀開了頭上紅綢,而更不巧的是紅綾的一角刮到了頭頂的鳳冠,牛眼大的明珠順著線繩滾落一地。但女子的容顏清冷,她靜靜的立在那裏,像一尊冰冷的尊貴的玉雕人。
在場眾人又是一聲嘩然,太後安笙美貌傾城,但那都是過去式,畢竟女人的美貌經不起時間的腐朽,而如今,北盛有多了一位傾國傾城的皇後娘娘,美得幾乎讓人窒息。
楚嫣驕傲的揚著下巴,冷傲的目光掃過眾人,即便是邊境征戰沙場的將軍,也被那樣清冽的目光而折服,一個個都不敢再造次。
她的目光最終停留在君無慮身上,她還是第一次認真的打量她,很高大的男人,一身渾然天成的貴氣,隻有他臉色冰冷的銀色麵具,散發出駭人的陰寒。
她唇角含著驕傲的笑,勉強的逼回了眸中的淚。即便是被羞辱,她也要驕傲的揚著頭,她身為燕國公主,絕不可失去公主的尊嚴,讓燕國朝蒙羞。
她緩緩的收回眸光,踱步向前,與君無慮擦肩之時,竟未多看他一眼,而是在項天羽勉強停住腳步。“這位將軍如何稱呼?”
被點到名字,項天羽一驚,忙拱手道,“皇嫂安好,微臣項天羽。”
“郡王爺安好,剛剛郡王想一睹本宮姿容,不知本宮有沒有讓郡王以及各位將軍滿意?”黛眉冷挑,輕揚著的下巴透出幾分凜冽。
項天羽慌忙屈膝跪地,恭敬道,“天羽魯莽,衝撞了皇嫂,還望皇嫂恕罪。”
“郡王爺何罪之有,您這大禮,楚嫣可承受不起。”她冷嘲一笑,緩步來到君無慮麵前,她的目光鎖在他銀色的冰冷麵具之上,幹淨的眸子沒有絲毫懼意。
“公主有何指教?”君無慮的臉上雖然帶著冰冷的麵具,而露出的墨眸卻是溫暖而帶著戲謔的。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場惡作劇而已,或許他並沒有惡意,但對於楚嫣而言,卻是她身為燕國公主的驕傲與尊嚴。
“燕國雖民君開放,但楚嫣亦知道洞房之前女子是不能被其他男人看到臉的,皇上如此羞辱楚嫣,看來是對這場婚約全然無心,那又何必不遠萬裏迎娶楚嫣前來呢。這場婚約就此作罷吧。”
她話落,伸手解開胸口紐盤,身上豔麗的鳳袍滑落,露出雪白中衣,顯得她整個人越發消瘦清冷了。
此舉一出,在場眾人皆嘩然,即便是主位之上的君修冥都變了臉色。
即便是胡鬧,也總該有個限度,若今日鬧得無法收場,看他怎麼收拾無慮那臭小子。別以為當了皇帝就可以無法無天。
隻見,君無慮含笑走到她身邊,尊貴之軀,卻蹲身在楚嫣腳下,將散落在地的鳳袍拾起重新披在她肩頭:
“你既知朕不遠萬裏去北盛求娶,就應當明白,朕從未將婚姻當做兒戲,做了朕的皇後,除非死,否則,這一輩子你都別想離開朕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