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齡不大高興,嘟囔著:“師姐那麼厲害,才不用擔心!”竇天騏卻迫不及待,早已起身往大溪澗方向奔去。剛行沒有一會兒,忽然,身子一晃,一個趔趄。與此同時,轟鳴聲震徹雙耳。又一次山搖地動,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被彈進崩陷的大坑裏了。不斷塌陷的土層和樹木陡然傾落,幸好他身手還算敏捷,不然腿上就要壓上一棵粗壯的杉樹了。震動還在繼續,沒有剛才那般劇烈,卻更頻繁。好似一頭猛獸在抖落身上的虱子,猛地一下子沒抖淨,還要時時不停地抖動。煙霧升騰。夜色中黑色的黃色的煙霧一片混沌。不一會兒,坑下雷動,漫漫煙塵中一頭頭異獸奔躍而出。那不過是條窄小的裂縫,卻源源不斷地湧出活物。這些活物看起來與平日所見的牛馬獅豹無異,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它們從此處出來,他定然以為這些不過是些普通的野獸。深坑對於它們而言一如平川,稍稍一縱身便躍到地麵去了。它們動作迅捷,卻井然有序,一個接一個往地上狂奔而去。即使他一個大活人就在它們不遠處,它們也視而不見,隻是一個勁地奔逃。它們顯然沒有把他放在眼裏,沒有攻擊他的打算。他卻不願束手無策,眼看著它們逃跑。低沉的嘶叫此起彼伏。竇天騏的諦聽能力此時帶給他無端的擾亂,他沒有辦法集中精力思考如何阻攔它們。地麵上應該更混亂吧,他抬眼望著深坑之上,獸影匆匆。一躍而上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可是上去還是一籌莫展,他隻好無可奈何地趴在坑裏。霎時間,白光浮現。一團團暈開的白光漸漸蓋住黑影。是白相獸!他立馬就辨出了這種白森森的異獸。那一雙雙射目的猩紅,一瞬間還是讓他不寒而栗。奔逃的隊伍越來越壯大,他有些呆不住了。他自己當然是很安全的,至少照目前的情形看,不論是沙塵獸還是白相獸,還是那些他認不出的其他異獸,都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它們爭分奪秒地逃離這個地方,根本無暇顧及他這個人類。可是,一旦它們成功逃出,其他的人類就要遭殃了。他是守約人,躲在一邊算什麼?別的異獸他沒交過手,白相獸他卻是已經見識過的。這種白乎乎的家夥,最讓他無力的是它們沒有實體,無處下手。不過,師父說過,即使最隱秘最縹緲無影的東西也有它難以掩蓋的行跡,有行跡,就有下手的地方。何況,他看到俊齡是怎麼對付它們的。雖然她用的是金絲劍,有它自有的力量,不是他兩手空拳可以比得上的,但是,他捕捉到更為重要的東西:她是直接攻擊它們的眼睛。那兩點猩紅比周身一團的白色實在得多。他使盡力氣往別處出手還不如集中全力朝它們兩眼打。竇天騏站起身,提運內力,他背靠坑壁,麵向著急忙奔走的白相獸,雙掌為劍,一躍而上,對著一隻白相獸狐狸的雙眼劈去。當他蘊藏內力的指尖觸碰到那冰涼的眼珠時,一瞬間,猩紅破碎,白光消散,白相獸狐狸被他消滅了。看來判斷沒有錯,此番嚐試成功了。竇天騏既驚喜又緊張,第一次殺死一個活物,一個敵對的活物,這讓他感到一種別樣的興奮。如此,他又幹淨利落地幹掉了十來頭白相獸。時而上躍,時而下翻,他靈活地展露身形,選擇最有力的攻擊位置,一心想更快更多地殺死這些叛逃的白相獸。他的內力和外功都極其紮實,他的進擊得心應手。然而,這樣做的風險被他低估了。幾乎在他剛幹掉第三頭白相獸豹子而落身下地的同時,他的腹部一陣刺痛,一隻白相獸四尾貓正仇視地盯著他,一對尖利的前爪已經刺進他腹部。“啊--”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失聲叫喊。其實,這種反擊他早該料想到的。是他自己太缺乏實戰經驗了,他麵對的是一群白相獸,即使忙於奔命,麵對襲擊,它們也完全有可能以多對一,而不是一個挨一個地上。他本能地推擠四尾貓,一出手卻落了空,他又忘了白相獸是沒有實體的。劇烈的疼痛中,他一時竟無法將內力聚集,無法劈掌為刀劍。腹中仿佛一陣扭動,刺痛變為絞痛,他痛得兩眼落淚。從他身旁奔逃的白相獸滾滾而過,他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他到此刻終於體會到,武技在幻力麵前的不堪一擊。他緊緊地咬住牙。這隻比普通的野貓大出好幾倍的白相獸貓甩動著四條長長的尾巴,在他的眼前搖搖晃晃,十分挑釁。竇天騏滿頭是汗,他竭力掙紮,然而往前掙紮一分,他就感覺那對利爪往腹中逼近一分,就更痛一倍。刺耳的尖笑聲從四尾貓齒間傳來,在竇天騏的耳中放大,這種折磨他忍無可忍。終於,他支起身子,忍著巨痛,向他麵前的白相獸撲去。他看到這隻白乎乎的四尾貓眼裏映出驚愕,那是它們最後的映像。不知道下一個映像會是什麼,已經不及看到了--他用兩手捏住了它們,很快灰飛煙滅。圍在他四周的白相獸無不眼露驚恐,那一點點的猩紅一點點地放大,裏麵裝著同一個畫麵:一個被白相獸的爪子刺穿身體的人類,把它們的同伴白相獸幹掉了!用空無一物、也沒有任何幻力輔助的兩隻手。竇天騏終究沒能多撐一會兒,剛解決了四尾貓,力量全無,一下子跌坐在深坑裏。白相獸仍然聚在他四圍,卻遲遲沒有一頭撲上來。這一次,很不幸,他腹部鮮血直流,用手捂都捂不住,殷紅的血從指縫不停地往外滲。十幾雙猩紅的眼珠子聚集在他身上。似乎是嗅到了血的味道,它們不再平靜,一個個躁動起來。一頭白相獸豬率先逼近,拱了拱他遮護傷口的手。他真想用另一隻手把這雙豬眼給捏碎,然而光是撐著地都很吃力,眼下他是真的毫無氣力了。白相獸豬得到鼓勵似的,張開獠牙滿布的巨口,一陣渾濁的臭氣噴在竇天騏臉上。“咦……好惡心的家夥”,他忍不住叫道,“吃東西前都不漱口嗎?!”話音剛落,那滿口濁臭的家夥竟忽地停住了。難道這些家夥聽得懂人話?他心裏奇怪道。更奇怪的是,他麵前圍著的白相獸都紛紛退開,唯恐遲他獸一步。他這才注意聽到,不遠處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