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天騏一睜眼,就看到俊齡站在他麵前,帶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情。他早該想到是她,隻有她才會這麼不分輕重地拍他。“告訴你,進了千珍洞,可別太貪心了!”俊齡說,“四重天以後就別去了,你才恢複身體,搞不好會遭反噬。”竇天騏很詫異,俊齡今天怎麼總是怪怪的。表麵上雖然還是一如既往地跟他對著幹,可是這話分明也含著關心。“打一陣滾而已,我又不怕。”竇天騏鬥誌滿滿地說。“哎,人家好心告訴你,你就這樣取笑人家!”俊齡當年進洞選器,一心想得到一件神力超級大的利器,毫不顧忌洞中越走越深越來越大的壓迫之力,結果遭到那一股力量的反噬,疼得滾在地上,好半天都恢複不了。竇天騏卻納悶,這個開口閉口總是自稱“本姑娘”的丫頭,怎麼忽然改口稱“人家”了。這一改,他可真是不習慣。“誰說我取笑你了?你幹嘛非往自己身上想?”竇天騏是真的以為那就是遭到反噬的反應,師父講的,難道是拿來取笑的?俊齡又羞又惱,朱唇一撇:“竇天騏,你你……你……”“你”了半天卻沒有了下文。那些她平日脫口而出的“大色狼”、“臭蛋”、“混蛋”、“色鬼”、“蠢蛋”,一個也沒崩出來,最後越想越氣,隻留下一句:“誰要管你死活!”扭頭就走了。竇天騏大惑不解。他發現他越來越不明白俊齡這家夥的邏輯了。他心裏藏著一個事,要盡快跟飛瓊師姐談談才行。可惜他們雖然同在一處,卻沒有機會單獨說話。所以當師父讓飛瓊送他去千珍洞的時候,他喜出望外。一道石門從白悅之所在內室的另一側開啟,一條黑黢黢的密道從那裏延伸向前。“你們去吧,出了出口,飛瓊就知道從哪裏上千珍洞了。”白悅之說道。“那個地方,我也知道!”俊齡叫道。白悅之看著俊齡笑道:“你們都去過,你當然也知道啦!怎麼,你也想送天騏--不想留下來陪師父啦?”俊齡被問得猝不及防,忽地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我當然想陪師父,誰要送他啊!”“我還不清楚你?你就是在這密室裏悶得慌,呆不住了,是不是?”“……哎呀……師父……”俊齡還以為被師父看穿了心事,嚇了一大跳。“好啦,去千珍洞,路途崎嶇,現在穀中到處都是異獸,即使有些路可以走密道,剩下那些路也還是危機四伏,你去師父可不放心!”白悅之說著,拍拍石座,示意俊齡跟她坐在一起。俊齡不情不願又無計可施,隻好乖乖坐到白悅之身邊。“飛瓊,你要多多當心。記住,送到洞口,等天騏進去,你就回來。”白悅之最後交代。竇天騏和飛瓊微微躬身行禮,轉身進了密道,隻聽身後一聲轟隆,石門便關閉了。沒有死士為他們點燃燭火,密道裏一片晦暗。還好,他們都有暗視的能力,前行不成問題。“師姐,你為什麼那麼做?”行了好一陣,竇天騏才開口,他估摸著這樣的距離師父應該聽不到了。“做什麼?”飛瓊不知道他在問什麼。“破除結界域。”竇天騏直接說破。“那不是你做的嗎?跟我有什麼關係?”飛瓊反問道。竇天騏心中大驚。黑暗裏這對褐色的瞳子依然冰冷清澈。“難道師姐不想承認了嗎?”竇天騏說道,“我我……我是為師姐頂的罪,不想讓你被師父罰。”他一口氣說完,連同自己的心事都傾倒出來,心裏咚咚直跳,等來的卻是冷冷的一句:“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一股難言的氣悶憋在他胸口。事情完全是他心甘情願做的,現在他也怪不得誰。他本意就不是要叫她承認,隻不過想問個明白罷了。“我既然替師姐背了這個黑鍋,我就沒想過要把這黑鍋再砸到師姐身上。我就是想問問師姐,你究竟是因為什麼這麼做的?”他語氣誠懇,完全是出於對身邊這個女子的關心。飛瓊茫然地望了望天騏,卻緘口不言。竇天騏垂頭喪氣地跟在她後麵,咚咚的腳步聲在狹長幽寂的密道裏回蕩。“師姐,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做了這樣的事,我都會替你守住這個秘密。我沒有告訴師父,也不會告訴別人,以後也不會。我隻是希望你這次是無心之失,”竇天騏忍不住,又鼓起勇氣說道,“要是……你不是無心的,不管你是為了誰,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飛瓊停下來,用少有的認真的眼神望著天騏,說道:“竇師弟,我沒有破過結界域。”說完,她便繼續走了。竇天騏呆愣在原地,在黑暗中就像棵被雷劈焦了的死樹。“竇師弟,正午之前要趕到。”飛瓊師姐停在前麵叫他。竇天騏心事重重地跟上來,再也沒有什麼話說了。他們沉默著,就像一開始進密道時那樣。飛瓊師姐不像是在騙他,她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那不是她所作所為,他隻要看到她那雙眼睛就明白是他自己想錯了。他心裏亂蓬蓬的,腳下也跟著亂蓬蓬的如行屍走肉似的走了一通,到了千珍洞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師姐……多謝師姐……”,臨到分別,竇天騏竟有些不舍地說道。飛瓊沒有答話,從背上取出一個包袱來。一路上他都沒有注意到,師姐竟然帶了包袱出來,莫不是為他準備的什麼東西?他胡思亂想著,荒原似的心底異常渴望一株鮮活的草來借以慰藉。隻見飛瓊從包袱裏取出一件絳紅的袍子,遞給他,說道:“師父讓你把這個換上。”哎,原來是師父的意思啊。他有點失望,但想到師姐一路相伴,還替他背了那麼久,心裏還存著一絲感激。他接過袍子,準備目送師姐離去,卻見師姐並沒有移腳的打算。“現在就換上。”“呃……”,竇天騏一臉為難,“這……”“怎麼了?洞裏的氣候千變萬化,師父要我確保你穿上這禦寒禦熱的袍子。”飛瓊師姐十分不解她這個師弟為什麼這麼扭扭捏捏。“我穿我穿,我一定穿的,”竇天騏無奈道。“好,我看著你穿。”竇天騏深吸一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子把外袍脫掉,又以同樣的迅捷速度把絳紅袍子罩上。“你幹嘛穿這麼快,我都來不及告訴你,穿這個袍子,要把裏衣也脫掉。”“啊?不不不是吧……師姐……”飛瓊師姐淡淡的兩句話讓竇天騏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