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悅之隨即讓他把白氏刀法的心訣背給她聽,竇天騏一字不漏地背了出來。“好,很好哦,你真是個聰明的好孩子!”師父接著說道,“現在,師父要你把你剛才背的統統忘掉,你做得到嗎?”竇天騏閉上眼睛,竭力“忘記”他剛剛所背的心訣,結果越“忘記”越清晰浮現。他隻好如實回答:“師父,我做不到。”“做不到就對了。”白悅之說道,“接下來,我說一句,你記一句。”竇天騏不明白師父有何用意,他隻聽到:“巍巍高山,涔涔流水;胸中重壑,渺然其壘。”他默念了兩遍,用心記下了。白悅之接著又念了一句,他照著記住。就這樣,師父說一句,他默背一句,近半個時辰過去,直到他記下最後一句“聞風起意,識風運氣;逐風攜浪,恣意汪洋”,才停了下來。“這便是拂風刀決的第一篇,你背來給我聽聽!”白悅之命令。竇天騏默默背下的時候,就悟出不少跟拂風刀有關的東西。他一通背出來,自個兒默默地領悟起其中的奧妙。白悅之十分滿意,她不住地點頭,最後稱讚道:“完全沒錯啦!好囉,沒師父什麼事啦,師父我要……吃……飯……啦!”她就真的不再講解半句關於拂風刀決的話了……有個聰明的徒弟,師父往往可以很省心,當然,有時候又要加倍費心,比如,當徒弟得到一柄絕世好刀--連她也無法駕馭的那種級別的好刀,她就有些為難了,就算她麵對著刀決,她也沒有更多的智慧去理解它。那還不如,把它原原本本地告訴她的好徒兒,讓他自己去參透。竇天騏一聽到,就對刀決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他的手腳固然無法動彈,他的腦子卻異常活躍。他沒有耗費精力在那些縹緲而玄奧的字眼上,他天然有一種滲透語詞的裝飾,進入樸實本質的本事,這本事不是師父白悅之教得的。他感覺全身的血液在僵硬的軀體之下奔騰雀躍,他的筋絡內潛藏的細流幾經波折,終於貫通融合,他的骨骼咯咯作響,迫不及待準備一場新的蛻變。如果厲淩雲在,會持反對的意見。他那有些陰鬱的眼會射出讓人難以捉摸的神情盯著他的師姐白悅之,直到她苦苦訴說她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竇天騏稟賦雖然好,但畢竟修習時間尚短,他的幻力還很單薄。而要進行扼天三宿陣這樣的陣法,必須要有強大的幻力作為基礎,否則,在陣法進行之時,往往會有控製不了利器的風險。為此,她孤注一擲地將拂風刀決授以他,這多少彌補了一些幻力,增加了一些控製力和攻擊力,但另外的危險也是顯而易見的,如果竇天騏不能恰到好處地使用並發揮它的用處,那麼陣法失敗的可能也相應要加倍,畢竟,當年飛瓊拿到玲瓏斬,過了半年才有機會聽到“玲瓏妙要”的零星片段。至關重要的是,扼天三宿陣需要有一個至少七重天以上的刀劍,別無選擇,隻能看他的悟性了。不過,雖然有兩分擔憂,但她還是信得過這個孩子的。不然,她不會當真無憂無慮地靜待她的飯食的到來。一陣熟悉的鳥叫聲,石門開啟,死士們盛來噴香的烤鴨。剛才還專心致誌的竇天騏可憐兮兮地開口道:“師父……”“叫師父也沒用的啦!”白悅之扭下一個鴨腿,大嚼起來。“師父……能不能……”沒聞到的時候也就罷了,一聞到他立馬就感覺腹中空空,有氣無力起來。“不能喲,你忘了你在羅網裏了?給你吃你也吃不到嘛!”“能不能湊近點給我聞聞?”“……………………”石門再次開啟的時候,竇天騏已經餓癟了。他好不容易才眯起眼,看到飛瓊師姐頭發上落了好些花屑,淡淡的黃色,映著她冷淡的臉別有一番清味。俊齡抖個不停,麵色慘白。“遇到白相獸了?”白悅之接過盛著露水的瓷瓶,問俊齡道。俊齡搖搖頭,沒有答話,牙齒直打磕。“沙塵獸?”還是直搖頭。“難道碰上光翼獸了?”白悅之轉而問飛瓊。飛瓊也搖頭,輕輕說道:“沒什麼異獸,隻有兩條交尾的青蛇。”白悅之將瓷瓶打開,將貓尾草之露一滴一滴地滴在冥月羅網的頂上。羅網一點一點消失,很快露出了竇天騏烏黑披散的頭發,接著他的額頭、眼睛、耳朵……慢慢都顯露出來……“師父,這羅網……”“廢了,”白悅之說著,“誰讓我記性差呢,以後再也用不著記啦!”褪到右手的時候,竇天騏隻覺手中一陣亂顫,眨眼間,那黑弋騰地飛出去。正驚惶間,隻見一隻大瓦甕倏忽而至,甕口正對著慌不擇路的黑弋。砰地一聲,甕蓋死死地扣住,一陣陣哀嚎和拍翅聲從裏麵傳出來。過了一會兒,隻剩下撞擊甕壁的聲音。“多謝飛瓊師姐、俊齡師妹!”竇天騏彎身行禮。“都是俊齡師妹采來的,我隻帶了路,沒幫什麼忙。”飛瓊淡淡說道,嘴角泛著難得一見的微笑。他這才細細看到,縮在座上,抱著胳膊,渾身顫抖的俊齡。他有些不知所措,隻好很輕地說:“害怕就害怕,以後別假裝不害怕了。”第一次,俊齡沒有反駁他的話。他們在俊齡不住抖動的伴音下吃完了一餐。師父宣布的事情讓氣氛變得肅重。竇天騏是早就知曉的,他隻是擔心俊齡。扼天三宿陣,他、飛瓊師姐還有師父三個人配合,他剛好瞥見俊齡這丫頭聽說的那一瞬眼底的失落。那個時候,他很意氣地想著,他退出,讓俊齡去。可是,師父既然這樣安排,就必然有她的用意。他剛被傳授了拂風刀訣,不能這麼兒戲。況且,師父也說了,進入這個陣法,凶險難料,他也不想讓她去冒這個險。再說,長久相處,他很了解,她是多麼驕傲,怎麼會接受他“讓”出來的機會?一個時辰後,當他走到密道口的時候,他確信他總算沒有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