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置於死地(1 / 2)

近半個時辰,黑色的煙氣才逐漸散去,地字六十九站回原來的位置,心怦怦直跳。白大穀主緩緩收掌,他瞟到,少年的頭頂一陣白霧蒸蒸。緩慢的走動聲,是白大穀主在踱步,人越是焦急等待著什麼,那腳步聲就越煩亂。她在等什麼呢?地字六十九趁她踱回身的時候,轉頭看了一眼寒石台上的少年。他發現,少年的胸上懸著一顆黑色的大珠子,那珠子將最後幾縷黑煙吸附掉,不停地打轉。噢,奇怪啊,少年灰白的麵頰上反而有了血色。踱步聲回轉,他趕緊轉回頭。踱步聲停了下來。死寂中,一道五彩斑斕的光芒照亮了整個蛻骨室。他不禁回身,繼而大驚失色。白大穀主舉著虹劍,一劍下落,正對著那黑色的珠子--也就正對著少年的胸口。她出劍之快,讓他欲上前而不及。彩光粼粼,劍氣瀟瀟,少年的長發和衣襟被卷動飄拂。劍鋒就要落下去了,正在這時,他看到,赭紅色的衣袖猛然揮動,少年醒了!竇天騏一聲長歎:“師父!”他迅速彈起身子,避在一旁,師父白悅之的劍便落在他原來躺的地方。黑珠迸碎,寒石床的中央,立即現出一條又深又長的裂縫。白悅之蹙緊眉頭,眼前的變故實在出她意料之外。她的好徒兒,竇天騏這小子,如何能在這個時候還抽身躲避?他是半死的人,他怎麼……“師父……”她決不甘心在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遠的時候,功虧一簣,所以她完全充耳不聞,他要問什麼,要說什麼,她統統回以利刃。她立即變換招式,一劍不濟,就再送一劍。她長發披散,怒目圓睜。隻見她的好徒兒四處躲避,她現在真恨當初教他這些本事,她更恨自己不在最後一刻謹慎行事。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最後終於想到,這個小子一定是在偽裝。他或許早就醒了,早就恢複了意識和體力,隻是她粗心大意,忘了堤防。每一招都是死手,她全都豁出去了,她是背水一戰,她隻有一個目標,劃開他的肚皮,取出他的心髒。盡管如此,盡管她步步緊逼,殺招盡出,還是沒有找到一擊製伏他的機會。哼,要不是她為了取一顆盡可能鮮活的心髒,她剛剛就不會將用了然神功的功法輸送內力給他,那他現在還在受經絡斷裂、髒腑摧毀的痛楚呢,哪裏有這些氣力來反抗?!“師父……您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嗎?”竇天騏被逼到北角,他已經退無可退了。“是的呢!”白悅之兩眼直瞪,這一次她不會再刺空了。地字六十九心裏一緊,他飛奔而去,這一次他要替他受了這一劍。斑斕而懾人的劍光照盲了他的眼睛。糟糕,來不及了!虹劍疾快,他離得遠,沒能比它更快,眼見著那尖銳之鋒紮向少年的胸膛。正在這時,他隻聽耳後呼呼作響。一道刀影如雷似電,嗖地一下從旁飛來。“當--”兩種金屬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地字六十九定睛一看,少年手中赫然握起一柄青光凜凜的長刀,而虹劍已光芒消隕,連同它的主人敗得連連後退。他看到少年眼裏淌下兩行淚。竇天騏挺起身子,透過淚眼,他看到氣急敗壞的師父白悅之毫不停息,已然變換招式,刺劍而來。這一次,又是拂風救了他。他將他這飲血的刀橫在身前,不情願然而也別無選擇地對著他敬愛的師父。白悅之一劍襲來,深厚的劍氣挾著了然神功寓內於外的攻擊力,光霧茫茫,嘯聲陣陣,竇天騏縱身躍起,向前飛衝,直至白悅之身後,一刀劈落在空地上,光霧退散。“你手下留情,師父可不會哦!”白悅之說著,趁天騏沒有逼緊返身就偷襲。她也深知,剛才如果竇天騏沒有躲開,而是正麵迎擊,那她絕不會有好處。她的虹劍不過是五重天的利器,跟天騏手中九重天的拂風硬對硬地相擊,恐怕夭了也是極有可能的--她著實沒有料到,她架在牆壁上的拂風,竟然對這小子這麼服服帖帖,會在他生死之際自行飛來護主。另外一個,她的幻力和內力固然強他很多,但了然神功還差一步,並沒有登峰造極,神功高深莫測的內力她本是借助不了多少的。況且,她剛才又因為擔心他支持不住,不能取到完美的心魄,將僅有的了然神功大半的功力都輸受給了他,那拂風真要刺來,她隻怕連自己都要受不住。她這一記斜刺又奇又快,瞬間就到了竇天騏眼前。地字六十九一陣眩暈,他不知不覺,觀戰已久,對白大穀主這種卑鄙而殘酷的打法十分不齒。然而,他終究沒有料到,她會在這時候下黑手,他連撲上去的時間都沒有了。隻見竇天騏揮刀不及,眉心吃了一劍。他手中的拂風不住地顫動,他握著它,終究沒有聽從它的直覺。“師父可告誡過你很多遍了哦,你從來都不聽呢!你總是把別人想得跟你一樣單純善意,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遲早要吃虧的,現在你相信了吧?”白悅之舉著刺入竇天騏眉心的虹劍,冷冷地說道。“師父…………”竇天騏哽咽著,猛然捏住虹劍劍身,舉起拂風,一刀而下,但見那虹劍從尾部崩然而斷。白悅之驚愕不已,她盯著眼前這個混小子,長久難言。這可是她摯愛的寶劍啊,他竟然……竟然把它毀了!她握著殘斷的虹,眼裏冒著難以遏製的怒火。“師父…………為什麼……?”竇天騏捂著眉心的斷劍,哀絕地望著他的師父。他不知道他一直保持清醒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他此刻想,如果他一直昏睡,在剛才就那樣死去,是不是現在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對,他是一直都清醒著的。死士們開啟石門的當口,他也想過打倒他們,伺機逃走。他打算埋伏到門邊,結果剛一抬腳,兩腿卻綿軟無力,他連一步都跨不出去。石門漸漸開啟,他急中一計,索性躺倒在地,佯裝昏迷。死士們果然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對破碎的石鎖也視而不見,他就那樣頭腦清醒地被他們抬出去了。被抬著的滋味並不好受,何況,他還要佯裝昏迷。他隻聽到金屬撞擊石頭的聲音,他們的腳步聲。他在那個狹小幽暗的石屋子裏聽了很多遍,盼了很多遍,最後無動於衷了很多遍,當離得很近的時候,他才發現這種聲音竟是這樣刺耳。他像沒有帆的孤船,任由他們把他帶到他一無所知的浪潮裏。他預感,那將不是讓他安身的岸。如果他有足夠的力量,他一定不會任由他們架著他哪怕多走一步。腳不著地,就是這樣令人惶恐。他的心孤寂不安,掛在峭壁邊沿,隨風搖蕩。他始終不明白,如父如母的師父為什麼要那樣心狠地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