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小家夥,你的狀態還真不錯哦!”空寂中竇天騏忽然聽到師父白悅之的聲音。是極遠處的聲音,他諦聽到的一瞬間,心一下繃緊了。“啊!”一聲短促的叫喊,“你不乖哦!看,我的手都被你啄傷了。”竇天騏忽然對這個熟悉的聲音感到了一絲懼怕。這柔和而親切的聲音仿佛大溪澗的清流,隻有深入水下,才知道澗底是怎樣的洶湧狂濤。他無奈的是,每次都是憑著他超乎常人的諦聽,他才聽到細流之下的巨浪狂濤。就像偷窺一樣,他不喜歡這種方式,卻沒有辦法不去聽。“我可是你的老朋友呢,對待老朋友可不能這樣沒有禮貌哦!唉,你不知道吧,你還沒出生我就看望過你了,說起來,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喲。要不是我了然神功非你相助不可,我還真舍不得讓你呆在這破瓷罐子裏呢。沒辦法呀,委屈你放放你黑弋之王冠的威風!”黑弋之王冠?!竇天騏雖然猜測過它的下場,知道師父一定不會輕饒它,可聽到這裏還是十分震驚。什麼老朋友,什麼了然神功,他想起師父曾經給他的解釋,終於明白師父真的欺騙了他。“瞧你這翠玉似的眼珠子,多漂亮--別瞪著我啦!為了把你弄到手,我可費盡了周折。”白悅之恨恨地說道,“你們這些光翼獸哇,可真是頑固,封印都打開了,你們都不輕易出來,害得我光收拾那些白相獸和沙塵獸,都費了好大的勁。”竇天騏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後麵的話他再也沒有聽進去。一個巨大的疑問揪住了他:結界域的封印是師父故意打破的?他想起那日的情景,背脊一陣一陣地發涼。出逃的異獸,打破的結界域,扼天三宿陣……他恍然明白,又忽然什麼都不明白了。混亂的思緒在他心裏盤根錯節。直到蛻骨室的石門轟然開啟,他才一下子醒悟。他閉著眼也知道他的師父白悅之就在裏麵,他起初想問個明白,那時卻突然張不開口。被抬進石門的一瞬間,他感受到一種異樣的氣息。隱隱的,不好的氣息。他更打定主意,要不露聲色,看看師父到底要怎麼對待他。躺在寒石床上,他又聽到師父跟師公說著那些話,他並不明白。隻是一再聽到“了然神功”這幾個字罷了。他是痛苦的,一遍一遍地想著剛才聽到的亂七八糟的話。師父那兩掌內力推來著實突然,他完全沒有招架之力。他也不曾想到,輸入他體內的東西不僅沒有要他的命,反而讓他越來越有精神,越來越有力量。有一瞬,他還矛盾地幻想,師父終究是疼愛他的。雖然欺騙了他,但最後還是為他運功療傷……可惜,他更沒有料及的是,突然之間,那逼人的劍鋒就壓到他胸口了。他應該感謝那些將他全身各處的石鎖割碎的黑弋。要不是它們替他的手腳解除了那些禁錮,他就是恢複了體力也躲閃不開那一劍。那些石鎖,是把人丟進石室以後,就著人的手臂肩膀腹部兩腿現行澆鑄的。除非個別有能耐的,能夠自行破除那些石鎖,一般人往往要一直忍受它的束縛直至被抬到寒石床上--通常死士是連人帶石鎖,抬起下麵的石板運送到蛻骨室的。現在他按住眉心的劍尖,終於不再抱有那樣渺然的幻想。他的師父白悅之就是要置他於死地,不明白的隻是他而已。“為什麼?這麼想知道嗎?”白悅之咬著牙,輕輕地問。竇天騏張著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渴望知道真相。“因為師父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辦成啊,沒有你可不行哦!”白悅之變了語氣,柔聲細語地說,“天騏,願意幫師父完成這件事嗎?”“願意!”竇天騏差點就這麼脫口而出了。那不假思索,完全聽從師父的信任感還慣性地留在他腦中。還好他眉心時時鑽心的疼痛提醒著他,眼前這個披頭散發、紫唇發黑的女人不是那個三年多來日日教他養他看著他成長的溫柔的女師父。他穩住心神,追問道:“沒有黑弋之王冠也不行,對不對?”白悅之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很快她又笑了,說道:“看來你早就知道了啊?你那天在第二密室問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起了疑心。既然都知道,你何必多此一問呢?”“我那時是有過疑惑,可師父您跟我說的,我都信了。”他頓了頓,又說,“我剛才聽到的。”“哎呀呀,我還真大意了,都忘了你的諦聽力可是很厲害呢。”白悅之說道。“師父您千方百計捉黑弋之王冠,就是為了您的了然神功嗎?”“沒錯。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我最重要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黑弋之王冠。我這神功大成隻差一步,需要黑弋之王冠的芒紋映照。上一隻黑弋之王冠是隻成年的厲害家夥,要弄到它,我可就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我等了多少年啊,總算等到它死,新的黑弋之王冠可還在卵殼呢,要對付這種小家夥,我的勝算就大多了。”竇天騏這時才明白師父那句“你還沒出生我就看望過你了”是什麼意思。她早就在等待時機,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真相不言而喻,那些奔逃而出,又被殘酷消滅的白相獸、沙塵獸、獨角獸、光翼獸,不過是這隻早就被選定的獵物的陪葬品。“師父要的是黑弋之王冠,為什麼不把它帶回來,非要打破結界域,讓那麼多異獸跑出來跟著受死?”他想起那些血肉模糊的獸屍,逼問道。“我們是守約人,怎麼能破壞約定去結界的那邊帶走一隻異獸呢?它們乖乖地守在那邊,我不僅沒法傷害它們,還要保護它們呢。你以為什麼東西你想要就可以光明磊落地去求取嗎?隻有你才會這麼天真地想!”白悅之冷笑道,“況且,我的幻力能支撐我時不時溜到彼界去看看小家夥的動靜就不錯了,去那邊帶走它們的王,我可沒這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