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出離(1 / 2)

白悅之點點頭,說道:“好,我給他一條生路。我就站在這,讓你們先走五十裏--你應該清楚,那就是一條直道的距離,你把隗草汁放到轉角那個地方。要是我待會兒過去看不到隗草汁,那你們就要拿命來償!”天字二十七點頭答應,又衝俊齡點點頭。俊齡用力扶天騏,這回一使勁就扶起來了。天字二十七把隗草汁放到俊齡手裏,自己扛起竇天騏疾行而出。白悅之見他們頭也沒回地出了門,忽地朝著壁龕方向揮手一擊,然後迅速抽身。壁龕一旁雙目緊閉的小黑弋,在天光的沐浴下,提前生出紋芒,它此時已經完全是一隻成年的黑弋,一隻成年的黑弋之王冠了。這時候的黑弋之王冠,幻力無窮,誰也無法輕易對付了。白悅之這突然一襲,就是要激怒正在沐浴天光的黑弋之王冠。等它看到蛻骨室裏四下無人,自然就會飛去尋找它的獵物。那麼身穿絳紅袍子的竇天騏可就不用她去攔截了。這樣盤算著,她發出一擊,趕緊飛身離開蛻骨室。結果剛一出門,一排契約死士就候在門口,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兩個死士一下圍攏上來,將一件汗臭淋漓的絳紅袍子一下罩在她身上。“讓穀主久等了。”兩個死士異口同聲地念道。糟了!這件冰蠶火熊袍明明在竇天騏身上的……不等她多想,黑弋之王冠就飛了出來,碧綠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她還來不及脫掉那兩個“忠心”的死士給她披上的絳紅袍子,黑弋就展開了鋒利的弋刃,直向他撲來。死士們趕緊圍上來,可惜不到一刻,他們全都倒地身亡。她催運了然神功,主動攻擊,才勉強免於受傷。可惜她剛修成了然神功,剛才又連連發功,損耗太快,加上她急著去拿她的隗草汁,無心應戰,隻想草草收手,無奈這黑弋之王冠,愈戰愈勇,愈戰愈興奮,絲毫不給她喘息的機會。鬥了數十個回合,她實在等不及了,連發狠招,終於贏得了一個溜走的機會,趕緊飛身逃離。不料,她剛脫身,還沒行幾裏,突然,十多隻黑弋迎麵飛來,一個個凶光畢露,將她團團困住。她又轉身,黑弋之王冠扇動著雙翅,赫然出現在她麵前。俊齡氣喘籲籲地跟在天字二十七的後麵,她飛也飛不動,跑也沒力氣跑了。她真不知道,這個家夥怎麼能這麼厲害,背著竇天騏還能健步如飛。契約死士真不是常人啊!“喂,二十七,我……我不行了……你帶著他……先走吧!”她叫道。天字二十七停住腳步,回轉身來,走到她跟前,忽然用左手一把把她抱起來,然後依舊一聲不吭地往前飛奔。“哎哎哎,你這樣抱著我,我以後還怎麼嫁人啊!”俊齡叫喊著,雙手卻緊緊地勾住他的脖子,這麼快的速度,她隻怕一不小心,就要跌下去。那樣的話,她可要摔慘了。天字二十七沒有理會她。她忍不住又問他:“你怎麼斷定師父一定會引黑弋之王冠來對付竇天騏啊?”天字二十七仍然沒有答話。“二十七!我問你話呢!”俊齡不高興地叫喊道。天字二十七不禁把耳朵往後躲了躲。“哈哈,”俊齡感覺自己發現了他的“致命弱點”,於是更大聲地喊道,“喂喂喂喂喂喂喂--”天字二十七往後躲著,卻難得地笑了。他頓了頓,說道:“我在她身邊太久了,她打什麼主意,我看一眼就能猜到。”“唔,原來是這樣啊!”她開始覺得這個死士真的不簡單,“那那些死士也是你事先就安排好的?他們不是隻聽師父的命令嗎?怎麼你一說,他們就乖乖聽了呢?”“那是我臨時想的辦法。他們當然不會聽令於我,但是,他們不會複雜的思考,隻要聽到我說‘白大穀主有令……’這樣的話,他們就以為是白悅之下的命令,再加上,我恢複了記憶力,記得轉送這種命令時要用什麼暗號,那樣一念,他們就更會深信不疑了。”天字二十七淡淡地說道。“那你又為什麼不讓我放下這瓶隗草汁啊?反正師父一時又追不上來,我們留著這東西又沒用,拿著很費勁的!”俊齡嘟囔道。天字二十七瞥了她一眼--這一眼多少含著些蔑視和無奈,然後才說道:“對我們沒用,但是對白悅之可有用得很。她千方百計,費盡心思,才偷偷地從厲淩雲那裏一點一點地弄來一瓶隗草汁,不取回它,她恐怕會發狂。”“那我們還不快丟了它,她取不到這東西,會殺了我們啊!”俊齡叫道。“她取到它也照樣會殺了我們!”天字二十七篤定地說著。俊齡突然沉默了。她很想反駁這個死士,她師父不會那麼心狠,可是她也看得出來,他比自己更了解白悅之。“正因為這樣,我們把這瓶隗草汁拿在手裏,她才會有所顧忌,才會考慮我們的要求。”天字二十七見繼續說道。他一手抱著前麵的俊齡,一手扶著後麵的竇天騏,一路狂奔,終於到了第五密道的出口。“你放我下來吧!”俊齡說著,就跳下地。她看著天字二十七取下脖子上掛著的小彎刀,這個剛才老是在她眼前晃蕩的小小鑰匙,現在要派上大用場了。很快,石門就開了。曙光熹微,天空剛剛褪去灰色,正漸漸變白。一出石門,天字二十七驟然變作巨身人,他把後背上的竇天騏甩在左邊肩頭,又一把抓起俊齡,把她放在右邊肩頭,然後幾大步飛身,不一會兒,他們就到了梅穀嶺頭的瀑布。“幹嘛帶我們來這啊?”俊齡對著恢複常人身形的天字二十七問道。“離開這裏。”“離開?唉,二十七,你好好看看,這麼高啊,跳下去也要摔死的!”俊齡嚷道。“隻有這裏沒有障眼雲。”俊齡這才“唔”著明白。梅穀四麵八方都有障眼雲,它們會幹擾、阻礙人的視線,使外麵的人雖然看得到這座山穀,卻找不到進入山穀的入口。她當年被帶進來的時候,也是恍恍惚惚的。其實,梅穀裏麵也有障眼雲,到後來她拚命在她的小本子上記錄梅穀的邊邊角角時,她也沒能找到出口。這樣她也明白師父為什麼會說,來到這裏,決定留下,那一輩子都難出去了。看來,這個地方,恰恰因為這條瀑布長流之下,一眼望不到底,本身險峻異常,所以才沒有障眼雲吧。“從西邊跳下去,能活命。”天字二十七補充道。她沒有異議了,幫著天字二十七慢慢將竇天騏放下來。剛放到草地上,他們兩個就驚異地發現,竇天騏這個家夥竟然睡著了!他的呼吸很舒緩,輕輕的,都沒有呼聲。更令他們驚異的是,竇天騏身體的恢複能力竟然會這樣強。不過是一兩個時辰的時間,他眉心和後背的傷口都已經痊愈了。除了兩處一小一大正在結痂的傷疤以外,並沒有什麼嚴重的影響了。“難道他已經服過了天心聖水?”天字二十七喜出望外。天心聖水,可以治愈千萬種傷勢的神奇之水,除非人已經死硬了,否則,凡服用的人都能傷病盡除去。看到他安然無恙,他們欣喜非常。不過,很快他們又不約而同地給了他一拳。好小子,自己沒事了也不告訴他們一聲,隻顧自己睡大覺!竇天騏迷迷糊糊地,漸漸清醒過來。他是真的累壞了。自從被關進那個狹小的石室,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安心的覺。剛剛全身放鬆下來,不留神就睡著了。結果剛一睡著,就被他們打醒了。他張開眼睛,突然一下子彈跳起來,將俊齡和天字二十七雙雙推開。待他們兩個回過神的時候,隻看到白悅之正劈掌而下。竇天騏握緊拂風,迎掌而上,一刀一掌,相擊不下。沒有想到,白悅之這麼快就脫身追趕上他們了。天字二十七瞅準時機,解刀直上,與竇天騏合力鬥白悅之。糾結的是俊齡,雖然她此刻已經十分明白師父是怎麼卑鄙狠毒的一個人,她卻還是沒有辦法麵對主動加入到與她相鬥的隊伍當中。她一直都在尋求這個人的目光。她那麼刻苦,那麼用心,那麼有毅力地將她不喜歡不能容忍的那些壞毛病一個一個地改掉,隻為了她一句簡單的讚賞,一個肯定的眼神。這些年了,她已經成了主宰她的神。她希望得到神的庇護,甘願為神奔走,為神勞心勞力。如果不是為救竇天騏,她剛才在蛻骨室也不會對她橫刀相向。即使她真實的麵目是這樣猙獰可怕,她的內心是這樣冰冷毒辣,即使她利用了她,她欺騙了她,她仍然無法真正地站在她對麵,把金絲劍的劍鋒再一次對準她。那是多麼殘忍的事啊,打倒她就等於打倒信念裏的自己,殺了她就等於殺死那個單純憧憬,默默努力的自己!他們三個鬥得激烈,她心裏也一樣激烈。忽然,一道白影閃來,抓住了正在出神的她。她剛要反抗,已經晚了,她被施了定術。白悅之並沒有急於從她手中奪下隗草汁,雖然現在她這樣做完全易如反掌。她把一把殘斷而冰冷的虹劍架在了俊齡的脖子上,對著急欲上前的兩人說道:“你們不要輕舉妄動哦,不然,我手一抖,她可就沒命了!”竇天騏眼露血光:“你要怎麼樣?”白悅之輕輕一笑,說道:“很簡單,我要你跟我走,把我們沒完成的事情完成一下呀!”竇天騏點頭道:“你先放了她!”“那天騏可要先放下拂風刀哦!”竇天騏哐當一下扔下拂風,白悅之卻沒有放開俊齡。竇天騏已經前行,白悅之一掌揮來。天字二十七猛然奔來,要替他擋下這一掌,他突然一把推過他,助力他繼續向前奔去,大聲喊道:“去救她!”喊完,他右手一伸,拂風就驟然而至。這是多次危險後,他和它達成的默契。他迅速橫刀護體,擋住了白悅之的一擊。天字二十七也敏銳異常,他趁白悅之集中精力對付竇天騏時,一把奪過俊齡。卻沒料到,白悅之反手就是一掌,朝他們劈來。他隻得抱著她往後退。他自己當然受得起,可是他懷裏的人卻一點也經受不起。他連連後退,一直退到瀑布最東邊,眼看著白悅之已經逼近,竇天騏急追不及,他看也不看,往後一倒,下落的一瞬間,他將俊齡使勁朝竇天騏扔去。白悅之掉頭不及,眼看著天字二十七墜入飛奔的瀑布,而俊齡滾落到了竇天騏身旁。“快退到西邊。”俊齡對著天騏輕聲說道。竇天騏邊打邊退,設法周旋,默默地遵照俊齡說的,終於退到了瀑布的西邊。白悅之現在很後悔沒有先奪下隗草汁,她幾番出擊,都讓那惱人的拂風給擋下了。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有利的位置,卻愕然看著她的兩個好徒兒紛紛跳下了瀑布。“啊--”她痛聲大叫,她的隗草汁,隨著他們一起墜落,滑落在了茫茫瀑水中,那一星綠色,倏忽間被白色淹沒,再也看不見了。她等待了十多年的大計,就毀在她自己調教的兩個徒兒手裏了。她恨恨地望著飛湍而下的瀑布,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她又得從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