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照在一望無際的田野上。水田和溝渠裏都蕩漾起金色的波紋。一頭老水牛在田頭飲水,不時抬起眼四處望望,看看有沒有別的牛來和它爭地盤。忽然,一個奇怪的東西出現在它的視線裏。它晃著有些喝撐了的肚子,甩著尾巴,走近去。原來是個懶惰的人類!它輕蔑地搖搖腦袋,真不像話,大清早的,就跑來這裏睡懶覺。作為畜類中辛勤的模範,老水牛深感自己有義務叫醒這個懶洋洋的家夥。它於是把腦袋伸到那人的臉上,重重地噴了一氣鼻息。“阿嚏--”竇天騏被嗆出了一個噴嚏。他睜開眼,看到一頭牛帶著一副“你不可救藥”的神情,“哞哞”直叫。他呆呆地聽著它叫喊了好半天,才漸漸清醒過來。他慢慢坐起身,掃視四周。真是一眼看去無遮無礙的地方,是廣闊的平川,一片綠苗,隨風搖曳。這是哪裏?他回想起剛剛還在嶺頭的瀑布邊,現在卻置身在這樣一個地方,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地方。他記得他抓著俊齡一起從瀑布上跳下去了,難道是滾到了這裏?他不由得站起來,極目遠眺,還是一馬平川之地,根本望不到有什麼瀑布的影子。對了,俊齡呢?他四處張望,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沒有方向地東跑西尋,一邊走一邊找。“俊齡!俊齡!”老水牛似乎沒有見過表演這種奇怪遊戲的人類,對他特別有興趣,他走一步,老水牛就跟一步;他跑一氣,老水牛就撒開蹄子奔一氣;他叫喊一句,老水牛就跟著“哞哞哞哞”叫一串。就這樣找了一大陣後,他無望地癱坐在田埂上。老水牛停在他身旁,伏下身臥著。他用力回憶著當時的情形,他抱著她,照她說的,縱身而下,他們一起落下那條瀑布。俊齡大叫,在疾速的翻騰中,她一下從他手臂滑下……他隻看著她兩腿倒翻,她越落越快,他們越來越遠,最後變成一個點,在白色的飛瀑中消失不見。原來他手裏的拂風插入水下,將他定在了半空,而俊齡墜脫了他的手,掉下去了。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抽出拂風,飛身而下,結果卻再也沒有見到她了。他垂下頭,籲了口氣,老水牛也耷拉下腦袋,吐出一口氣,混著青草和豆苗的味道。“阿黃,阿黃,琴兒找到你啦!”一個稚嫩的女聲飄進竇天騏的耳中,他轉眼一看,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娃娃正趴在老水牛的背上,不住地往前挪,直到抱住老水牛的脖子,輕輕地親了一下它的耳朵。老水牛一下子站立起四肢,整個身子猛地緊繃起來,看來它對小女孩的親昵還有些不適應呢。“誒,你是誰呀?”小女孩側過小腦袋,突然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竇天騏,忙不迭地問他,那個“誰”字發得不清晰,聽起來就像“瑟”字。竇天騏早就被她這一身的天真氣給迷住了,他想起了他的妹妹竇苗。竇苗聽爹爹講了老家的田地苗圃,山羊水牛,整天嚷著要回去騎牛。五槐鎮不養牛,爹爹也從不答應帶他們回去,小竇苗鬧得不行,他和爹爹就輪流給她當牛。那次,輪到他給妹妹當老牛,妹妹剛坐上他的背,他一下沒穩住,把她摔在地上,哭了一整天哄都哄不好。“你是啞巴嗎?”小女孩眨巴著眼睛,好奇地說道,“你是啞巴,你就不用跟我說話了。”他回過神,聽到她的話,一下子就樂了。剛要開口答話,突然一個瘦長的人影躥出來,急忙捂住小女孩的眼睛,衝竇天騏說道:“你你你什什麼人?敢敢敢敢來來來我武武家坪撒野野!”竇天騏這才知道這個地方是武家坪,他抱了抱拳,跟眼前這個又高又瘦,細臉長眉的少年說道:“你誤會了,我叫竇天騏,剛……剛好從這裏路過。”“你你你少來這這這一一套,一一一看你你就就就不不是好人!”竇天騏大惑不解,問道:“你怎麼看我不是個好人了?”“你你就就就別裝了,你自己瞧瞧瞧瞧吧!你你這這身上連連連條破破破布都沒沒有,你這這這不是耍耍流氓事是啥?”瘦長少年從頭到腳指劃了竇天騏一番。竇天騏低頭一看,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哎呀,都忘了,自從他的冰蠶火熊袍被脫走,他就隻剩一條披肩裹在腰上,那披肩還是俊齡的,他當時還嫌惡了一小下,結果在墜落瀑布的時候,根本沒注意,那披肩什麼時候就被刮走了。他現在是一絲不掛……隻因他剛醒來就急著找俊齡,完全沒有注意到,現在被這少年一說,他隻覺羞愧難當,隻恨不能掘開一條地縫鑽進去。“我我……我……”他要解釋,卻不知道怎麼說。他這幅模樣,麵對一個少年,並不比麵對一個女子窘迫。“你你你狗狗日的,敢敢學學學我我我說話!”瘦長少年氣得渾身顫抖。“唉唉……你誤會了!”竇天騏急忙站起來,擺手道,“我可沒學你啊,我是一言兩語說不清。”瘦長少年忽然收起氣憤的眼神,笑起來道:“唔唔,你你你還是是個娃娃嘛!”竇天騏發現他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無遮擋的下、身,羞惱不已。他看麵前這少年,也不比他大多少,就說了句從前在五槐鎮的時候男孩子們常說的話:“走,比比去!”瘦長少年立馬來了興致,他讓小女孩轉過臉,自己和竇天騏走到遠處,解開腰帶,不一會兒,兩股濃重的尿臭味立刻彌漫上來。“你們在撒水水。”小女孩叫道。比下來,竇天騏更不以為然了,說道:“我還有幾個月就成年了,你呢?”“我我我我就就就說你你還是個娃娃嘛,我我我早就就就是個堂堂堂正正的男男人了。”瘦長少年頗為驕傲地說。“你滿十四了?”“我我我早早就就就過過十四了!”“噢。”“我我我跟你說……”瘦長少年說著,兩人往回走,剛一轉身,就愣住了。“如如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