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天騏跟著轉回身,剛一轉過頭,立馬又轉回來,羞得麵紅耳赤。一位身著藍布短衫的姑娘手挎著竹籃,站在老水牛邊上,驚疑地盯著他們。竇天騏慌忙蹲下身子,借著背後稍稍高些的田埂,極力遮掩光無一物的自己。“長東,阿爹還等著你拉鋸呢!”過了片刻,姑娘開口道,她是對瘦長少年說的。“我……我我……我知知道了,我我這這就回回……回去。”瘦長少年說話本就不利落,現在一緊張,更磕絆了。“琴兒,來,跟姐姐回去。”姑娘的聲音十分柔和,聽得出她對這個幼小的妹妹十分喜愛。“姐姐采了什麼?琴兒餓了。”等腳步聲遠了,竇天騏才慢慢回身。那姑娘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抱著小女孩,小女孩小臉貼著她肩頭,十分溫馴。老水牛甩著尾巴,搖著身軀,跟在她們身後。“嗚嗚嗚嗚嗚嗚…這這這下慘……了”,叫長東的少年兩手揉搓著臉頰,看樣子他是想把那兩片緋紅弄個一幹二淨,了無痕跡。“長東兄弟,這種事經曆一次,以後你就會覺得這也沒什麼了,”竇天騏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安慰道,盡管他自己心裏也窘得緊。“你你你經經曆過?”竇天騏點點頭,他想起那天在千珍洞口,飛瓊師姐幫他換冰蠶火熊袍的情景:“比這還慘!”也許是竇天騏更為悲慘的經曆安慰了這個叫長東的少年,他立馬一改敵對之色,非常慷慨友好地把自己外麵的大褂丟給了竇天騏。“你你你先裹裹上,擋擋擋著點兒,跟我我回回去,我我我給給你找找點穿穿穿的。”他說完,忽然又想起什麼,說道,“我我叫武武長東,你你你說你你叫……叫什什麼天騏,你你是在在天……騏廟裏生生的?”“不是,我小時候經常生病,阿爹求天騏神保佑我,所以給我取了這個名字。”“噢噢,我我娘就就就是在在長東河邊邊上生生生的我,就就叫叫叫我長東。喏,就就是那那條河,那那那就就是長東河。”兩人邊走邊說,過了長東河,進了村口。武家坪整個坪上都醒得早,雞鳴犬吠的時間早過了,現在家家戶戶院門輕掩,少風的清晨,一縷一縷的炊煙從煙囪裏端端地冒出來。幸好是早飯時候,村裏的大道小路上人影稀疏,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竇天騏腦子裏蹭地竄出幾個人來,冷麵冰霜的飛瓊師姐,嬌蠻張揚的俊齡,還有已經拚不起完整印象的白悅之,以及清冷如玉的曆師伯,這樣的時候,該是他們一起坐在桌前,享受剛從穀中采摘的瓜果的時候。然而,他此時卻孤身一人,走在這個陌生的村莊裏。一定要找到俊齡才行。她沒有跟他墜落在一處,但是他堅信她不會離他太遠。然後,他要帶她一起找到厲師伯,救出飛瓊師姐。“就就就是這這裏了!”武長東指著一個低牆矮院說道。“琴兒,師師父,我我我回回回來來了!”他邊喊邊推開門,竇天騏跟在他後麵。一進院門,他就看到小女孩坐在牆角玩著泥巴。小女孩也看到了他,兩手繼續捏著泥土,瞪大了眼睛說:“你要來吃我的餅嗎?”竇天騏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想給我吃嗎?”小女孩重重地點點頭,鄭重其事地說:“嗯!”然後從地上一排圓圓的泥巴裏挑了一塊巴掌大小的遞給竇天騏,竇天騏爽快地接住,煞有介事地舉到嘴邊,“啊嗚啊嗚”假裝吃了起來。小女孩咯咯地笑道:“他們都喜歡吃姐姐的餅,不喜歡吃琴兒的餅,你喜歡吃琴兒的餅。”這檔口,武長東已經進屋找了一套裏衣、一件外穿的開襟短衣和一條粗麻褲子來給他。“多謝!”竇天騏說著,就準備換上。“長東,你帶客人去你屋裏換吧。”小女孩的姐姐站在屋簷下,開口道。“可可是,師師師父他他……”武長東似乎有所顧慮。“阿爹會同意的,等下我跟他說。”武長東點點頭,帶著竇天騏往屋裏走。走到簷下的時候,竇天騏紅著臉,欠身道:“有勞姑娘了。我我不是有意冒犯,請姑娘不要見怪。”如芸沒有再張口,也沒有抬眼,隻是輕輕點頭。這是個二十上下的女子,麵龐白皙,五官玲瓏,身形尤其曼妙,竇天騏看這第二眼就忘不了了。其實,真正吸引他的是透過這些奪目的可見的表征,她身上彌漫著的那一種氣息,仿佛一株曆經風吹雨打,馬上要凋落,卻又頑強地生長著的初秋裏的花,既柔弱順從,又堅韌難折。最令他動容的是,她那雙哀婉的眼睛,向人昭示著悲傷,卻又千方百計地掩藏。“你你少打打打如如芸的主主意,她是是我我我的!”進到屋裏,武長東立馬向竇天騏宣告。竇天騏嗬嗬直笑,一邊提著褲子,一邊說道:“如芸姑娘是很好看,不過,你放心吧,我不會打她的主意,因為我我也有……喜喜歡的人。”一說到心事,一句簡單的話竇天騏也要結結巴巴說半天。飛瓊師姐現在怎麼樣了,他隻希望她一切都好。“換好了就出來吃東西吧!”如芸在外麵喊道。竇天騏早就餓癟了,聽見叫吃東西,也不客氣推諉,跟著武長東出去,直奔噴香的蔥花博餅。自從被關進石室,他就沒有真正往肚子裏填食物了。現在他一手一個餅,恨不得一口吞一個。“你說,姐姐的餅好吃還是琴兒的餅好吃?”小女孩琴兒跑過來,小臉上寫滿認真。竇天騏笑了,對她說道:“你的餅更好吃。”“你騙人!你喜歡姐姐的餅,你肯定覺得姐姐的餅比我的餅好吃!”琴兒撅起小嘴,一下戳穿了他無心的謊言。他明顯懵了一下,討好地問道:“我就是覺得你的餅更好吃啊。你怎麼就覺得我更喜歡你姐姐的餅呢?”琴兒歪著腦袋,說道:“你都吃了三塊姐姐的餅了,琴兒的,你才吃了一塊!”“……………………”,竇天騏,“琴兒做了多少個餅啊?有沒有三十個啊?我等下還要吃琴兒的餅!”他們正說著,忽然“嗖”的一聲,從屋頂飛來一根木條,不偏不倚剛好落下來直直地立在桌子正中央。竇天騏不由一驚,好厲害的手法。隻見武長東立即放下手裏的餅,匆忙起身,急道:“糟糟糟了,又又要被被師師師父罵了,我我我得得去了,你你你慢慢吃吃吧!”武長東穿過中堂,跑進後院,不到片刻,他又急忙跑出來,對竇天騏說道:“天天騏兄弟,師師師父叫你你過過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