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牆頭上簌簌飛下二十餘人來，東南西北各方都立著五六個。他們大都是二三十歲的漢子，手持兵刃，將竇天騏他們圍住。“你你你們臉臉臉皮怎怎麼這麼厚？被被師師師父轟轟出去還還敢來？！”武長東喊道，越喊聲音越小。北麵一個烏帽男子走上一步，作勢打了個揖，對痛苦難當麵目扭曲的肖木匠說道：“在下計筌奉北郭堂主之命，特邀趙先生到撥雲堂一聚。”趙先生？竇天騏心裏一個咯噔，肖木匠原來姓趙啊。“計副堂主這番話不是第一次說了，阿爹的態度想必你已經很清楚了，他近來舊病纏身，不便出門。”肖如芸一邊穩住肖木匠，一邊對計筌說道。計筌麵露不悅，其實他從一開始就是強忍著一股怒氣，故作鎮定地客套。現在聽聞肖如芸如此回絕，立即直起身板，口氣強硬地說：“我等不遠千裏，越山涉水，誠誠懇懇，登門來訪，以禮相邀，你們倒好，一次一次地把我們堵在門外。我告訴你們，我這個人可沒有那麼多耐心！”“以禮相邀？”肖如芸抬眼，指著案台上的銀針，語氣平淡如常，“這就是你們撥雲堂登門的禮儀嗎？”“趙姑娘問的好。不怕實話告訴你，要不是北郭堂主一再囑咐，要禮貌邀請趙先生前去，不得動粗的話，我計某人早就顧不上這些細枝末節的玩意兒了。這銀針下麵的信函是北郭堂主親筆所書，你們一退再退，我也隻好出此下策了。反正你們看不看是一回事，我隻知道我必須把事辦到。”計筌揚眉道。這個三十來歲的紅臉男子，雙眉削長，身材魁梧，腰懸一柄單刀，背掛兩把長劍，頗有雄武之氣。肖如芸不住地揉捏著肖木匠的手腕，聽了計筌的話，微微搖頭，說道：“既然是以禮來請，就該遵從阿爹的意思。阿爹不願意隨你們去，你們三番五次來攪擾他，脅迫他，這跟動武有什麼兩樣？”“趙姑娘你這話可就不對了。真要鬧到動武的地步，咱們可就不會安安穩穩地站在這說這些廢話了！”計筌說著，手把單刀，臉色嚴峻起來。“那計副堂主可真要揚名天下了”，肖如芸淡淡地說。計筌不明所以，問她道：“趙姑娘什麼意思？有話直說吧！”肖如芸直視他的雙眼，目光輕柔卻讓他難以回避。她說：“專找對手犯病，無力還手的時候來挑戰，這樣的事情在江湖上雖然也不少見，但一傳十十傳百，相信很快計副堂主的大名就會被傳遍了。”“哼，我又不是來挑戰的。今日趙先生就是沒有犯這個舊疾，我也要把說過的話再說一遍，而且，今日我們可不打算無功而返！”“怎麼，你們要搶人不成？”肖如芸微微挑眼，“且不管計副堂主是不是真的要動手，就你剛剛這句話，就極為不妥了。大丈夫行走江湖，講究事在人前，光明磊落，可是流傳出去的事情，又有幾分是當時的真相呢？計副堂主若是今日將阿爹帶走，隻有此時站在這裏的人知道你不是事先算計，趁人之危，可除了我們幾個，剩下的都是你的手下，這件事傳出去，別人會如何想呢？”“‘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是趁人之危。”計筌堅持道，他掃了一眼肖木匠發黑的雙手，眼裏飄過一絲猶豫。肖如芸立馬接道：“你當然不是趁人之危，你是在強人所難。”計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半晌沉默。竇天騏蹲下身，和肖如芸一起給肖木匠舒緩手掌。他中過塵沙之毒，兩手發麻發痛，毒液侵入的時候，也痛不可擋。雖然不知道肖木匠的雙手是怎麼回事，不過，看起來有些症狀挺像，他照著肖如芸揉捏的方法，聯想著當時自己毒發時的痛楚，摸索著揉搓起來。“大哥，別聽這妮子在這胡謅了！隻要您一句話，兄弟們立馬把人弄走。”計筌身邊一個留著八字胡的手下湊上來說道。“是啊，大哥，咱們馬不停蹄，人不飲水，日夜兼程，這次好不容易趕在姓路的前頭，可不能白忙活啊！今天再不把人帶走，那姓路的小子說不定就趕來啦！”另一個也附和道。計筌搖搖頭道：“他要有本事，把這個差事漂漂亮亮地給辦了，那功勞自然是他的，我不跟他爭。這種磨人的事，我壓根兒就做不來，要不是北郭堂主拳拳相托，我是絕對不會走這一趟的。”八字胡手下立馬也搖頭勸道：“大哥這話就差了，你不跟人爭，人可要跟你爭啊！再說了，這次的犒賞可不一般哪！”“就是就是，堂主這次把戈鐸都懸出來了，那家夥那可比百號人馬還能耐啊！咱們要是把這事辦成了，以後就隻管吃香的喝辣的嘍！”計筌歎了口氣，他有些為難。一麵是北郭堂主的囑托和弟兄們的期望，一麵是他不願強人所難、趁人之危的稟性，如今進也不是，退也不行，真是難為他這個直腦筋了。“你，來跟這個小兄弟比試比試，要是你贏了他，我就跟你上一趟撥雲堂！”肖木匠突然發了話。他兩手的黑斑消散了不少，神色平靜了不少。他這麼說，讓眾人都大吃一驚。竇天騏最感驚訝。他確實想過這些人如果動起手來，他是不會袖手旁觀的。於情，他該報肖家留飯留宿的恩情；於理，他也不會同意別人以多欺少，恃強淩弱。可他隻是義氣出手，幫忙而已，確實不曾想到肖木匠會這麼說。這麼說，簡直就是把他的去留全壓在自己身上。雖然事先沒有征得他本人的同意，就讓他做這種費力又危險的事，他卻十分欣然。被信賴足以讓人動容。計筌當然也很震驚。他不知道眼前這個毛頭小子是什麼來頭，看起來極其尋常，並沒有什麼出眾的地方，趙禹川竟會托付於他。不過，這樣最好。贏了這小子實在是小菜一碟，隻要他說話算數，他就能辦成這事了。武長東驚得合不攏嘴，他難以想象這個流落荒野、衣不蔽體的無名小卒要怎麼跟這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計副堂主相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