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雲堂的好漢們既驚又怕，他們從後麵看到計筌的身子明顯地震動了一下，雙腳微微後退。現在他們再也不敢小覷竇天騏了。這個毛頭小子不是盞省油的燈啊！他們紛紛提刀，大有要合圍而攻的架勢。不料，眼前的計筌卻頭也沒回地朝他們擺了擺手，示意後退。很快，兩人展開激烈的攻勢，這邊一劍劈來，那邊一劍刺去，打得難分難舍。連武長東也看出來，竇天騏這家夥一點也不像看起來的那麼簡單。他們雙方各自的優勢和劣勢在觀者眼裏顯而易見。一連數十個回合之後，竇天騏因體力不濟頻頻停手喘息。計筌的手下喜上眉梢，他們深知再這樣鬥下去，就算不能擊中竇天騏，光是消耗他的力量，就有他受的了。然而盡管他們巴望著，卻見計筌並不按他們預想的那樣乘機打消耗戰，而是打一氣便收住，停歇一會兒才又發起攻勢，看起來簡直像是故意給竇天騏喘息的機會似的。計筌毫不在意，他現在保有力量上的優勢，一招一式都發得輕鬆。他沒有步步緊逼，卻還是發現對手已經無力主動使出劍招了。他又奪回機會，施出撥雲堂的獨門劍法。一劍既起，長驅而直入，挺闊的劍鋒，帶著懾人的劍氣直指竇天騏。“大哥終於肯出狠招了！”八字胡手下笑道。“撥雲一式！”禿頭同時讚歎道。恰如計筌所發，撥雲六劍第一式講究氣勢勝人，最重要的就是那起劍的一瞬，貫破蒼穹的劍氣。這一式對他而言舉重若輕，發得十分迅猛。不料，竇天騏飛身而上，長劍直下，十分精巧地避開了這一攻擊。計筌有點發懵。他的手下們喜色未消，驚疑又起，他們完全被這個無名小子的應對力鎮服了。其實，竇天騏所憑借的還是諦聽力，隻是別人都不知道罷了。他們隻注意於他們親眼目睹的事情，隻知道眼前這個小子成功地避開了常人難以躲避的又猛又快的撥雲一式。他們很清楚，他要是早一步，計筌就會劍鋒偏移，發現他的躲閃，然後即時擊之--很多江湖好手，自恃機敏，卻往往敗在這一步上；而他若是晚一步，那以計筌這樣迅疾而洶湧的劍鋒，他早已成劍下鮮血直流的肉窟窿了。正當眾人都驚愕不已之時，計筌迅速收手，將寶劍橫回胸前。“好俊的身手！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他佯裝比劃，實際上是等竇天騏調整心律。“我叫竇天騏。你呢？”竇天騏不習慣白悅之教的那一套“閣下”、“在下”的叫法，直白地問道。“撥雲堂計筌，幸會！”計筌在出劍的間隙，向竇天騏抱拳道。竇天騏一麵接劍，一麵回道：“幸會--啊！”他躍身而起，剛落下，差點沒立穩，一下栽下去。“哈哈哈哈……”眾人忍不住都笑起他來。笑得最誇張的是武長東！竇天騏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在慌忙中一陣急挑，勉強撥回戰局。他意識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離了拂風刀，實在力量不濟。正當他奮力相鬥時，忽然，一個人影從他眼前倏忽掠過。他的視線被阻擋了一刹那，等他看清時，他發現計筌已屈身倒地，口吐鮮血。“趙禹川，你這個卑鄙小人！”禿頭的叫喊，令摸不著頭腦的竇天騏心頭一震。他抬眼一看，果然是肖木匠--不，應該叫他趙禹川，趙禹川趙先生正立在牆頭，兩手交疊在胸前，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獨目神手’趙禹川果然名不虛傳！”計筌在手下的攙扶下勉強站起身，他看著趙先生，說道，“隻是沒有想到大名鼎鼎的趙先生也會暗下黑手。”竇天騏慢慢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趙先生暗中出手，打傷了計筌。而自己呢，竟然還傻傻地奮力相搏，一心隻想著不要辜負所托。他無力地丟下手中的長劍，望望趙禹川，又望望趙如芸。如芸姑娘臉色淡然，眼裏毫無波瀾，他看不出她是早已洞悉這一切，還是對突然發生的變故並不驚心。“你們這些人，跟你們客氣，你們也不會領情。我說了很多遍了，我不會去撥雲堂，更不會見北郭群。”趙禹川拖著有些嘶啞的聲音喊道。計筌的手下早已摩拳擦掌，揮刀抽劍，卻被計筌製止住了：“你們不是他的對手，省點力氣。”“大哥，我們哥幾個，你還不了解？我們雖然算不上什麼英雄好漢，但也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今天這小老頭敢使暗的，不道義！我們兄弟就是拚個死也要跟他拚一場！”計筌大聲喝道：“想白白送死？那你們先給我滾遠點！別讓我看見你們這個慫樣！”他的手下們立馬靜悄悄的，一個個低下頭，不敢吭一聲。“趙先生，那您讓我與竇兄弟過招論勝負的事……”計筌又抬頭對著趙禹川，頓了一下又說道，“全都是屁話嗎？”“哼哼，我剛才舊病發作，雙手無力，怎麼請你們出去？”趙禹川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也不過是讓他幫我擋上一擋。計副堂主話也別說這麼難聽，我可是手一好，就來招呼你了！”“放你老頭的鳥蛋！你趁人不備，暗下黑手還他媽說得這麼冠冕堂皇！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把你拽走！”禿頭兩眼火星，氣衝衝地吼道，邊吼著邊抽刀而上。可惜他剛一躍上牆頭，刀還沒對準，就“啊”的一聲慘叫，直跌在地，掙紮了兩下，最終沒能爬起來。眾人無不驚愕，他們眼裏所見的不過是一晃而過的影子，那影子甚至並沒有觸及死去的禿頭。竇天騏呆愣住了，他靠著諦聽力，十分清晰地聽出，牆頭的趙禹川是如何運發掌力，如何排開雙手的力道，如何在瞬間的瞬間將那禿頭抓住，一掌劈在他腦門的。他難以相信，這就是他這幾日來每天看到的那個總是埋頭於長長短短的木條子中的肖木匠，這就是那個會把小琴兒抱在膝頭，給她哼唱山歌，直到他沙啞的聲音讓小琴兒捂住耳朵直搖頭的肖木匠，他沒法相信，這個人就是抄起鋸子追著開小差的武長東滿院子跑的肖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