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們還還還不快快走!”呆呆地站在一旁,後來一直沒有說話的武長東突然衝計筌他們大叫道。計筌正痛心於禿頭手下的慘死,他本來已經有些惱恨,眼裏現出難掩的怒意,忽然聽到武長東這一大喊,終於按捺住,閉上眼默哀了一下,就率著眾人朝門口出去。臨行前,他回轉身來,走到竇天騏身旁,有些費力地彎腰撿起地上的長劍,又直起身,拍拍竇天騏的肩膀,說道:“竇兄弟,後會有期!”竇天騏這才回過神,重重地點頭道:“後會有期!”他十分感激,甚至有些感動。這個與他交手的人,遭了暗算,仍然一副坦蕩胸懷,對自己還是以“竇兄弟”稱呼,似乎他一眼就能明白,也絕對相信自己對暗地下手的事毫不知情一樣。他目送他離開。直到馬蹄聲漸遠,他才回過身,趙禹川和如芸姑娘早已不見人影,堂屋和簷下燭火閃耀,他們大概去歇著了。武長東和他一樣呆呆地立在原地。他走過去,對武長東說道:“謝謝你。也替我謝謝趙姑娘。我走了,你多保重!”他沒有提起趙禹川,那樣的卑鄙之徒,他不屑提起。哪怕他是什麼“獨目神手”,哪怕他功力了得,他也不願再在這種人的屋牆之下多呆一刻。“我我我隻隻認得我我師師師父姓姓肖,我我我師師父是是肖肖木匠。”武長東在身後解釋什麼,他已經不關心了。他來的時候赤條條沒一樣東西,走的時候,身上多了衣褲,其餘也別無一物。這樣挺好,來來去去都自在。天已經開始黑了。夜晚風涼露寒,武家坪的人都掩門閉戶,躲在被窩裏了。這個時候,村莊十分寂靜。偶爾有一隻練聲的護家犬嗷嗷地叫喚兩聲,村子另一頭就會立馬嗷嗷地響應兩聲,接著,一片狗吠聲,此起彼伏,好像它們不叫兩聲,就無法顯示對主人的忠誠。竇天騏走出村口,沿著長東河漫無目的地走著。河水潺潺,熹微的星光映照在河麵上,他卻無心看賞。他心頭蕩漾著一種難言的思緒。他感覺自己就是天底下最蠢最傻的大笨蛋,總是被別人利用,自己一無所知,還開心拚命。都怪他逞英雄,別人那麼一說,自己就覺得義不容辭,也不懂得沉住氣,看看情勢再說。他忽然想起了白悅之。他記得她經常教訓他要多點心眼,他總是不以為意,結果被她整得差點沒命。他還不知痛改前非,如今又因為自己魯莽輕信,差點害了別人的命。一想到這,他就慚愧懊惱。計筌何等光明磊落,他竇天騏又……唉,他無奈歎息,頹然坐倒。夜風拂過少年疲憊的臉頰。他睡去了。醒來的時候,他發現有兩個人正立在他身旁。他一骨碌爬起來,看到武長東站在如芸姑娘的身後,不住地打著哆嗦。“趙姑娘……”他詫異於他們會找到這來。如芸撫了撫落在眼前的長發,懇切地說道:“竇兄弟是在氣惱阿爹的做法嗎?”竇天騏沒有想到她劈頭蓋臉一上來就這麼問他,就好像完全看透他心裏想著什麼一樣。竇天騏點點頭,沒有說話。“你會原諒阿爹麼?”她不急著辯解,反而問竇天騏道。竇天騏不置可否,事實上,他壓根兒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當趙如芸的問話掠過他腦際的時候,他隻回想起那個禿頭在地上掙紮而死的情景。趙如芸見他一言不發,遲疑了一下,最後說道:“你可知道阿爹手上的毒是怎麼來的?”竇天騏搖頭,他其實想說他對這個不感興趣,卻礙於如芸姑娘一片誠摯終究沒有講出口。“阿爹的手是被奸人所害。”趙如芸說這一句的時候,聲音還有些微的顫抖。“所以他現在就學來害人嗎?”竇天騏極其不悅地反問道。“阿爹確實是被奸人暗中加害,從那以後,每個月他的手都會像今天那樣突然發黑變腫,奇痛難忍,有時候,不到一刻鍾,他就能恢複,有時候,卻是一個時辰也好不了。”竇天騏親眼目睹過,他也看得出趙如芸並沒有說假話。可這與他暗中痛下黑手,又有什麼關係?他同情他,可不代表他會濫施同情,也決不等同於他沒有絲毫的辨別力。“隻要阿爹不在毒發的時候,任誰上門,我們也不怕,阿爹總會把他們打發走。但阿爹不常出手,隻有那些不聽勸告的人,屢次來攪擾我們生活的人,阿爹才會略微出手,給他們一點教訓,好讓他們不敢再上門。”如芸姑娘繼續說道,“今天你也看到了,阿爹並沒有置他們於死地的意思。”“那個禿頭不是被他殺的嗎?計筌受的傷不算嗎?”竇天騏一想到他們就憤恨不已。如芸姑娘輕輕搖頭,說道:“別人看不出來,難道你還不清楚嗎?阿爹給計筌那一掌是為了救你啊。”竇天騏大驚,猛然想起當時他正在出神,計筌雖然有意給他喘息的機會,但刀劍無眼,他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正處於極大的危險之中。“那那……”他慌忙問道。就算那次出手是為了自己,那禿頭那一命呢?“竇兄弟你初涉江湖,還不清楚阿爹‘獨目神手’的厲害吧!”如芸姑娘接住話頭,說道,“人稱‘獨目神手,手到命來’,說的就是阿爹神手威力巨大,一般修為的人隻要靠近他的手,就無法承受那種壓迫,尤其是內力薄弱的人,往往當場斃命。”可他分明聽到趙禹川伸手去抓那禿頭,還劈了一掌,這……“我也沒有看清阿爹今日是不是對那個人出了手,他在屢次奉勸都沒有效果的時候就會生氣,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來。”她又補充道。竇天騏心亂難理,這麼來說,趙禹川是動手傷人,還要了人的命,可他暗中出手卻不是出於無恥目的。不管怎麼說,他終歸是救了他。“你可知道他們為什麼千裏迢迢地跑到這個地方來叫阿爹上撥雲堂?”如芸姑娘見他低頭不語,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