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天騏默然不語,兩眼直盯著如芸姑娘,這是他沒有來得及思考的問題。“在撥雲堂之前,已經不止一門一派找上門。有的強橫,有的禮貌,禮貌也不過是做著先禮後兵的打算。你看他們客客氣氣地來請阿爹,其實背後的盤算都一樣。”如芸姑娘說著,回身看了看武長東,又接著說道,“長東跟著阿爹這麼久,你也隻知道經常有外麵來的人會邀請阿爹,不知道他們為的是什麼吧?”武長東點點頭,現出少有的嚴肅麵目。“他們為的是阿爹的手。”她的語氣平靜而悲哀,好像這樣的禍事經曆多了就不足為怪。竇天騏剛到趙家院子見到趙禹川的時候,就看出他不是普通的木匠。他擲木條是那樣又準又穩又力量相當,絕對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他當時就猜測,這個木匠一定是從江湖隱退的高人。而高人嘛,總有些故友,也肯定少不了恩怨,有人找上門報恩報怨也正常。隻不過,他實在想不到那些人衝他的手來做什麼。“師師師父的的手?”武長東驚訝非常。他不知道師父肖木匠那雙手除了做木工和打他以外,還有什麼非比尋常之處。“對,他們就是要阿爹的手。”如芸姑娘接道,“阿爹‘獨目神手’的名號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麻煩。江湖上的人知道‘獨目神手’是‘鐵麵聖手’器重的弟子,自從七年前‘鐵麵聖手’西去以後,那些人就盯上了阿爹。”竇天騏忍不住問:“趙姑娘,江湖上的事我不清楚。我冒昧地問一下,什麼‘鐵麵聖手’、‘獨目神手’,他們到底有什麼厲害,讓那麼多人盯住他們不放?”如芸姑娘輕輕點頭,解釋道:“阿爹的師父‘鐵麵聖手’是鬼手門第三十七代掌門,也是‘鬼手妙指’絕技的第三十七輩傳人。這個‘鬼手妙指’本身沒有像江湖傳聞中吹噓得那麼高深莫測,要是用它去對敵,實在不算高明,恐怕稍微有點功力的人物都會輕鬆取勝。但是,有一種重要的儀式和秘法卻少不得‘鬼手妙指’的參與。”說到這,她停下來,看了看武長東,又看了竇天騏一眼,接著說道:“你們既然不清楚,我也就不告訴你們那個儀式秘法是什麼了。多知曉一分,就多危險一分。總之,很多人費盡心機,窮盡一生都在找‘鬼手妙指’的傳人和要訣。當年,‘鐵麵聖手’有兩個弟子,一個是‘玉樹皎手’鄭禹鴻,一個就是阿爹。那也是鬼手門的門規,一個傳人必須收兩個弟子,而且也隻能收兩個弟子。其中一個弟子會被傳授鬼手門的獨門秘訣,其中就包括‘鬼手妙指’。開山掌門還立下一個規矩,每一代傳人不管是哪一個弟子,他們都不能將傳人身份泄露給外人。當年,很多人打探到‘鐵麵聖手’有兩個徒弟,都以為他的傳人是儀表堂堂的‘玉樹皎手’鄭禹鴻。其實不是的,阿爹更有天賦,為人更耿直,更得‘鐵麵聖手’的喜歡,所以真正的傳人是他。結果,鄭禹鴻出賣了鬼手門,出賣了阿爹,以至江湖上人人皆知要得到‘鬼手妙指’就要找到‘獨目神手’趙禹川。”“所以這些上門的人都是要從趙……趙先生身上得到‘鬼手妙指’的要訣?”竇天騏恍然明了,追問道。“是,他們不是逼著阿爹說出‘鬼手妙指’的要訣,就是逼著阿爹為他們賣命,聽他們的差遣。”如芸姑娘說到這裏突然臉色陰鬱起來,她的眼睛裏飄過一縷恐懼。竇天騏轉過頭,麵對著長東河的細流,說道:“趙姑娘又為什麼告訴我這些呢?”“竇兄弟你初入江湖,很多事情隻看到一麵就下結論,長此以往,隻會混淆是非,顛倒黑白。”如芸姑娘說這話並沒有責備的語氣,竇天騏卻一下子羞愧起來,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麼好。“你臨危不懼,仗義出手,幫我們解圍,是我們的恩人,於情於理我都該好好謝謝你。如果讓你就這麼懷著仇怨離開,那我們心裏才不安呢。”她看著他,又說道,“琴兒剛才嚇壞了,她跑回去的時候沒看到你,以為你被壞人擄走了,哭得好傷心。”竇天騏心下更加不忍,他滿麵羞色地說:“是……是我莽撞了……我……我我……”武長東狠狠地給了他一拳,叫道:“你你你你什什麼你?你你你還還敢學學我!”竇天騏大叫冤枉。他突然發現武長東的鞋子濕漉漉的,就悄悄打趣他:“你怎麼撒在腳上啊!”“你你你還還好意意思說,我我們找找找了你半半夜,光這這個地地地方都都來了兩兩趟,就就就你你小子安……逸,隻隻隻知知知道呼呼大大睡……如如芸還還不不讓我我叫叫叫醒你……”武長東急著說出這一串話。竇天騏這時才注意到,如芸的兩腳也是濕漉漉的。他張口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口。“跟我們回去吧。你師妹的下落,不是一時半會能找到的。”還是如芸姑娘先開了口。竇天騏欣然點頭。如芸姑娘走在前麵,他和武長東你一拳我一腳地跟在後麵。星星還掛在天上,好像在笑。夜裏,竇天騏做了一個噩夢,夢裏一個巨大的石頭從天而降,砸在他胸口,卻沒有一下砸死他。隻壓得他喘不過氣。第二天,他醒來發現,小琴兒正趴在他身上,緊緊地抱著他。他隻敢睜著眼,卻不敢隨意亂動。生怕自己一動彈就弄醒了小家夥。她的睫毛又彎又長,十分輕盈。她均勻地呼吸,吹得她的劉海一下飛起來,又一下落下去。他其實撐了一會兒就有些撐不住了,脖子也酸,身子也重,可是被這小家夥緊緊抱住的感覺真好,一種別樣的踏實和幸福油然而生,裝在他心裏,滿滿的。他閉上眼,安然地感受著。突然,外麵一陣嘈雜。